妃宠不可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正是一个晴好天儿的下午,颜挽半歪在贵妃榻上,对着内务府的一等针线宫女吩咐道:「嗯……就是那种做得高高的枕头,里面添上鸭绒、鹅绒的,枕头面儿用素锦就行了,不要绣花,好吧,你一定要绣,那就用暗纹好了,纹络你自己想,只要高一点、软一点就好了。」
  「颜母妃……」纪卿妍咽下了第三颗水煎包子,用油汪汪的手指抓住颜挽的衣服下摆,「你也给我一个吧。」
  「小孩子用那麽高的枕头干嘛。」颜挽虎着脸训话道:「整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父皇前几日还给了你一只粟玉枕头,尽是添乱。」
  纪卿妍不以为然地又抓了一颗水煎包子,就听得阿凡达来报,诵玉姑姑来了。
  诵玉只当是纪卿妍去找纪若妍玩了,没想到竟然在颜挽这里,她向来觉得颜挽很是和蔼可亲,不会亏着孩子,此刻也就不说什麽,只是向颜挽行了个礼,「请娴妃娘娘安,这几日宫中出了些事情,皇后娘娘派奴婢来嘱咐一声,您若是听见外头什麽不好的,可别自个儿吓着自个儿。」
  「哦?」颜挽抬眸,「发生什麽事了吗?」
  见到诵玉姑姑在纪卿妍身上打了个眼色,颜挽便抬手戳戳纪卿妍的小脸,「乖,昨儿又下了一场雪,让阿凡达陪你出门堆雪人去。」
  纪卿妍自小长在上官谨那边,对这事也见惯了,她从榻上稳妥儿地跳下来,伸出手指去抓水煎包子,却被颜挽打了手。
  「等会儿出门被冷风灌着是要肚子疼的。」
  纪卿妍老大不高兴地出门去,诵玉才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前几日成常在去御膳房亲自做了几样精致点心,而後提着食盒去了宣辰殿。」
  颜挽低低地「哦」了一声,果然啊,小虾米都是要巴结虎头鲸的。
  「那日正当卓亲王殿下、肃亲王殿下闹腾得厉害,皇上恰巧去了百阅阁,那成常在平日看着娇娇柔柔的,谁知倒是个胆大不怕死的,她翻看了皇上的摺子,把这期吏部考核调动的几个构想给透露出去了。」
  颜挽震惊了,「她怎麽这麽大胆子!」
  「还不只呢。」诵玉看不上颜挽这一惊一乍的样子,还不如纪卿妍稳重呢,「出了这事,皇上心里窝火,就让奴婢带人去查检了一番,您猜怎麽着?又查出一件更加大不敬的事。」
  颜挽见诵玉说得激动,忙让乐事帮着端过来一个绣墩,「姑姑坐着说,乐事去帮我拿话梅和瓜子过来。」
  诵玉道谢後继续道:「咱们太医院里用的药材啊,那都是上进来成色最好的,有钱也没处买,这不是到了冬天嘛,各宫里的小主都发了抗寒防病的药材,这倒也不是为了那些小主的身子,您说万一有个病啊灾啊的,让咱们皇上和皇子、公主传染上可就不好了。
  偏生那些人想不明白这一点,那成常在的二堂哥在太医院当差,他们兄妹俩合计着赚这些人的便宜,由着成常在跟姐妹们说了,只要不须得送药的小主,每人都能从她那边领些银子。
  还真有几个眼皮子浅的小主这般应着做了,查出来了这一茬,皇上心里更不舒坦了,直说这些人是祸害後宫的源头,一气之下发落了成常在在内的九个小主,连带着前几日的白娘子,这就发落了十个人了。」
  颜挽道:「姑姑,咱们一共才选了二十几个人,现在就去了一半儿了吧。」
  诵玉无奈地道:「这也没办法,太不让人安生了。」
  果然,当晚纪念回来时脸色还是阴着的,颜挽乖巧地侍候他吃完饭後,便展示了自己的作品,丝绒高软枕。
  「你躺上去呀,纪念。」颜挽着急地道,「是不是很舒服?」
  「嗯……」纪念拖着长音道,「跟枕在你的大腿上似的。」
  原本还想着要把劳动成果给各宫送去的颜挽觉得不好了,这麽一来不就成了各宫娘娘都枕在自己大腿上了?
  见得身旁颜挽开始发怔,纪念一把拉过她放倒,「让我体验一下你的大腿,看看是不是比枕头更舒服。」
  颜嘉祯回京时已经过完了年,难得任务顺利完成还没拖欠时间,纪念在例行赏赐後顺带请他来长乐宫吃顿便饭。
  颜挽一直觉得蒙古是一个很慓悍的民族,仗着自己强悍的武力,貌似对外面的世界都不怎麽稀罕搭理,便很好奇大哥哥是怎麽说服乞颜部可汗结成联盟的。
  见到自家妹妹一脸不可置信,颜嘉祯挟了一筷子醋滑鱼片悠悠吃下,「很简单,利益。」
  其实本来乞颜部可汗布日固德没有同中原结盟的想法,颜嘉祯也没打算一定要跟他们结盟,虽然乞颜部是最为强悍的部落,可蒙古部落遍地开花,跟哪个部落结盟都是结盟,只要完成了一个後,剩下的由长夏帮着扫荡就是了。
  面对布日固德一脸「我为什麽要跟你结盟」的嫌弃,颜嘉祯端着有点讽刺的笑容慢慢发话,「可汗看不上中原没关系,反正你们蒙古这边部落多,我们扶持您是扶持,扶持别人也是扶持,反正终归是要结盟的,如果可汗认为独立自主比草原霸主更有实际意义,那麽请便。」
  听完颜嘉祯的丰功伟业後,颜挽殷勤地给他挟上一尾水煮虾,「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大哥哥威武。」
  其实大哥哥的威武似乎不仅仅体现在出使蒙古上面,第二日的朝堂上,颜嘉祯再一次体现了自己的全能性威武。
  这日朝会上,太仆寺寺丞王力状告徐蔓贞她爹徐辉私藏徽宗国师手记,属於反国、反人类的行为,应当给予处置。
  这徽宗也是个神奇皇帝,当年搞出个跋扈四妃不说,还弄了个诡异的国师,国师大名魏典,是个会炼制各类丹药的江湖术士,可能是不知道触及了徽宗哪个点,竟然深得信任後摇身一变成了长夏国师。
  国师魏典在初期对徽宗唯命是从,谁知到了後来突然有了反叛精神,经常撺掇很多大臣站在自己这边直言上谏,打算刷个忠臣名垂千古。
  可魏典是徽宗捧起来的,在徽宗眼里就如同一只蚂蚁,想怎麽掐死那是分秒间的事儿,且魏典这个人出身低,又不怎麽招同僚待见,当徽宗透露出我对这个同志不太爽的想法时,底下人便纷纷群起而攻之了。
  於是可怜的魏典被冠上了叛国罪的名号,说他鼓弄天象、图谋不轨,最後彻底歇菜了。
  不过魏典还是一个比较有才的人,他的诗歌特别有李太白的风范,所以在民间传唱的不少,徽宗本着一个大度皇帝的做事原则,并未赶尽杀绝。
  此时整件事的重点来了,徐辉私藏的不是魏典的诗集,而是亲笔手记,就好像你家里有「富春山居图」的赝品不是罪,而你若是藏了真品就比较悲哀了。
  纪念听後便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徐家这般不起眼的人家还会被盯上,不应该呀。
  於是颜嘉祯便出面解决难题道:「陛下,依微臣所见,这本诗集并不是魏典手记,而是抄录者所为。」
  徐辉有些手足无措,他本来在琉璃厂淘旧书时发现了本很不错的,後来觉得实在很不错,就在某日诗会上跟别人炫耀了一下,那日喝高不知被谁给顺走了也没在意,以为遇上了知己,谁知今日就被王力给搬到朝堂上来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啊,徐辉抹了把汗,双目炯炯地看着颜嘉祯。
  颜嘉祯请小太监拿了胆矾浇到册子上,只见上面并没有任何反应,他微笑着对纪念道:「当年国师颇受荣宠,所用墨块都选择珍品尤松墨,这类墨块香味纯净、品质优良,更重要的是里面含有微弱的纯铁成分,所以遇到胆矾便会变为红色。」
  说到这里,颜嘉祯抬手拍了拍徐辉的肩膀,「徐大人这书其实是赝品。」
  徐辉感动得快哭了,做人这麽多年,头一次发现假货也有它的好处,真是存在即合理啊。
  颜挽能听到这番转述,归根结柢要感激入宫探望女儿的顾氏,颜挽满面惊奇地道:「哥哥不像是这般不谨慎的人,他也不知道徐大人的册子是真是假,便做这个出头鸟,这不是他的作风吧。」
  说到这里,颜挽用一种「你是在忽悠我」的眼神看着娘亲。
  顾氏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小声道:「其实……那本诗册的真迹在咱们家里。」
  颜挽眼睛张得老大,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们也太大胆了,不怕被杀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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