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打开盒子,原来里面放着一方布,抖开不过几尺见方,却立即被迷住了眼,原来这小小的一方布乃是用纯白色的麻做经线,十几种颜色的棉线做纬线,又杂了蚕丝,通经断纬地织了满满的花纹,周围一圈圈的小三角、小方块、小菱形,再一圈花朵、果实、叶子,再一圈蛇、蛙、鸟,中间围着一幅野鹿含花图,那鹿含着一朵五彩鲜花,一双纯净的大眼回首凝望,十分灵动,就连周围那些小小的花纹也皆诩诩如生,所用颜色更是鲜明瑰丽。
不论是在江南、辽东还是京城,云娘从没见过如此独特的织品,显然既不是天|朝的,也不是西洋来的,免不了要问:「这是哪里来的?如此漂亮,比起我们江南的锦,却别有一种风格。」
樊娘子此时已经饮了一杯茶,放下茶杯道:「这是西南布侬人织的锦。」
知云娘不通西南之事,细细为她道来,「八百甸宣慰抚司之地胜产棉麻,亦能养蚕,当地的布侬人便用这三者织出布侬锦,并以此闻名,先前还是进献天|朝的供品呢。后来因为西南的战事,已经中断几十年的进贡了,是以我也是此番去西南才知道这布侬锦。」
「八百甸宣慰抚司重新回了天|朝治下,今年方收了麻、棉、蚕丝,女土司便带着布侬女人们织布侬锦准备进献呢,这就是女土司亲手织好的布侬锦,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一块。」
樊娘子为什么弄到一块女土司的锦拿给自己看?云娘不解,「这锦固然好,你只让人送来便是,为何如此匆忙地跑来?」
「若是无事,我岂能绕到江南来?」樊娘子便道:「这位女土司对平南将军十分有意,我想着平南将军先前娶你时你也正是织娘,恐怕他便是喜欢手巧的女子,才想办法弄来一块锦给你,也好知已知彼。」
玉瀚与自己还真是因为织锦方才结识,后来又因为织锦才做了邻居,他亦喜欢看自己织锦,可是并不是会织锦的人他便都喜欢的,云娘便摇头笑道:「玉瀚若是如此,天下会织锦的人又有多少?他哪里喜欢得过来?」
「可是我亲眼见的,布侬女土司对平南将军十分用心,时常到将军那里嘘寒问暖,眉目传情,平南将军对她也十分友善。」
「你亲眼见的?」云娘赶紧问:「玉瀚可还好?」
「瘦了些,也黑了些,别的倒还好。」
「他可有信带来?」
「平南将军并不知我会绕道江南。」她本就是悄悄来给云娘传消息的。
「噢。」云娘应了一声,却还是心系着玉瀚,「听说他打下了八百甸宣慰抚司,想来一定非常不容易吧。」
樊娘子见她还浑不在意,便提高了声音,「我说的女土司正是住在八百甸宣慰抚司的布侬人的土司!先前他们被蛮人占了寨子,差一点灭了族,如今平南将军收复了八百甸宣慰抚司,他们重新回到故土,便对平南将军十分感念敬爱。」
「若只是如此也倒也没有什么,可是女土司对平南将军并不只是寻常的情谊,」樊娘子道:「布侬人有一个风俗,那就是男子和女子若是有情,便折一枝花相送,收到的人如果愿意便也回一枝花,两人便可以成亲了。」
「那女土司初见平南将军时便送上了一支朱槿花,又要平南将军回送,平南将军不懂他们的习俗,便随手折了一枝叶子花给她。从此女土司时常拿出那枝已经晒干了的叶子花说是平南将军送她的,所以八百甸那边很多人都以为平南将军就要娶女土司了。」
云娘便笑了,「玉瀚也有上人家当的时候。」
攀娘子又赶紧道:「你莫以为布侬人生在西南,便是髡首琼面,丑陋不甚的。其实布侬人长相极秀丽,尤其女子,身姿袅娜,肤白美貌,那女土司年方二八,我瞧着不比夫人差呢。」
「那多谢你特特来告诉我,」云娘心里也是不自在的,却还硬撑着,并不打听布侬女司,反又看那锦问:「这块锦不大不小的,又做什么用呢?」
「这一块正是女人做围裙的。」樊娘子一路急赶,只怕耽误了时间,如今见云娘尚有心思问这些有的没的,也静了下来,便笑道:「布侬女子都在身前系这样一块花布,青年女子们又以谁的围裙织得美为巧。」说着比给云娘看。
但是看了围裙,还是又想到了布侬女土司,便又道:「那里的人都喜欢唱山歌,我就亲眼见了女土司对着平南将军唱什么‘情哥哥’‘情妹妹’的,也不知害臊!」
云娘听了却臊了起来,握了脸问:「果真?」
「我骗你做什么,特特地过来就是怕你什么也不知道!」
「那玉瀚呢?」
「你们家的汤六爷嘛,」樊娘子便也笑了,「平南将军在外面还不就那个样子,板着脸,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似的走了。」先前的急也全没了,也是,汤六爷的夫人都不急,自己又急的什么呢?
云娘却也奇怪,「你可是为了什么去西南?」
樊娘子便道:「我是送军粮过去的。」
原来西南战局一向不利,有蛮王凶悍狡诈之因,却更是因当地地形复杂,多山多水,崎岖,大军难行,由此军需供应亦不足,仗便十分难打。
云娘先前也曾听临江伯带兵到了西南,军粮却不能及时送到,而朝廷并非不支持临江伯,而也调动了不少民夫运送粮草,但是一路艰险,一百石粮未必能送到一石,算起来一石粮运价最高竟至千金!因此尽管朝廷花费甚众,大军却无粮,焉能不败?
玉瀚到了西南,解了车里之围后并没有立即进军,便是先筹措粮草。他深知西南之局,便令朝廷传令天下,只要将粮草送到西南,他便出一纸文书,凭着文书便可在朝廷处领到五倍的粮价,因此便有许多粮商向西南送粮。
只是,云娘不免又疑惑,「你家的生意虽然多,但似乎并没有粮食这一项,且自辽东向西南送粮,未免太远了些吧?」
「并不是我家的生意,」樊娘子笑道:「我们辽东镇的人没有不感念平南将军和夫人的,因此自愿筹了一千石粮、一千头羊,却都做成干粮。邓副总兵便招募商队,只要能将这批粮食的十之二成送到西南,便可得今年毛毡的生意。」
云娘忍不住赞道:「我原见邓闯性子未免太过拘泥,不想他竟也能想出如此办法!」又十分敬佩樊娘子,「你竟敢于接下这重任,果真也非寻常女子了!」
樊娘子笑道:「我家得了毛毡生意已经数载,树大招风,多有不满之人想方设法要要这生意夺了去。因此我就是不胆大,也绝不能退!」又问云娘,「你猜我送到了几成?」
云娘见她虽然一脸疲惫,可是眼睛却亮得紧,便知她送到了粮食一定要比邓将军所命的多,因此便笑,「三成?」
「西南山脉连绵,又有无数水流,其间几道大江都为天堑,一起风浪便倾覆舟船,先前朝廷送粮,十成里至多有一成能到宣慰抚司。我却以当地人之法,用粗绳结在两岸,将粮食以土筐吊在绳上送过去,将邓将军托付的粮草运到四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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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心良妻 卷五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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