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也咬着他的耳朵说:「前日因岚儿长得好奖过了,昨日也因奶喂得好也奖了,今天还奖,我不敢当了。」
果然是如此,只是汤玉瀚到了这时借口还不多,便道:「那我便惩你吧。」
「可我犯了什么错要罚?」
汤玉瀚一下下地香着她的脸,半晌方才停下来,道:「方才你不早些要水?」
当时女儿还没睡稳玉瀚便催了水来,还要云娘怎么早些?听他笑吟吟地在自己耳边讲着歪理,云娘便也认了命,「明日你从宫里一回来,我便要了水服侍你睡下,晚饭都不给你吃。」
「那我正好奖励你!」
其实无论是奖励还是惩罚,最终都是一样的,两个人扭在一起,便舍不得分开,着实困倦了方才睡着。
第二日便回禀了祖父,祖父原就不在意内务,听她说得有理,况玉瀚也赞同,只道:「那便依你们的来。」说着,传了家里的女眷们过来,当着大家的面向大孙媳妇道:「你一向为府里辛苦了多年,如今也该歇歇了,从下个月起,把管家的事交给六孙媳妇管吧。」
送别大哥那一日之后,祖父也好,玉瀚也好,汤家所有的人,并没有一个人因大嫂的那番责问而对她说什么,虽然大哥走时明显是伤了心,但是人人却都觉得大哥确实过分了。可是,大家心里对大嫂自然也都没有多少好感,毕竟她完全没有必要在那日发作,侯府里原也没有逼着她随东海王出门。
因此这是那日后祖父第一次见大嫂,也是第一次对她说话,言语间自是肯定了她平素的功劳,只气语气难免冷冰冰的。
大嫂虽然一向强横,在祖父面前却不敢说什么,且她一向明白府里的规矩,丈夫等于被流放了,她再无管家的资格,先前父亲离去后,继母便也只得把管家的事交给了她,从此过着清冷的寡居生活。
继母的现在就是自己的将来,回想当年自己得意洋洋自继母手中得了掌家大权似乎就在眼前,可是同样的情形又要出现了,只是这一次自己却是失势的一方。
只是武定侯府里便是这个规矩,自己虽然在那日一番诉说得了许多同情,又出了气,可并没有用,府里没有人会真心同情。眼下她就是再不想放手,可也知没有这个道理,只得嚅嚅地答应了。
祖父交待完了便挥了挥手,「那便让你们祖母身边的几个老嬷嬷随着你们去办交割吧。」很显然再不想与大孙媳妇多话了。
大嫂便与云娘一同行礼退了出来,方出院门,就听大嫂冷冷一笑道:「如今你们也来一次逼宫了。」
这话说得太重了,云娘再不会让,立即回道:「太上皇念当今天子纯孝,立为太子,又颁下旨意禅位于当今天子,退居深宫颐养天年,这是逼宫吗?朝廷大事,大嫂还是慎言!」
大嫂理屈词穷,却哼了一声。
云娘却没有放过,又板着脸道:「祖父命我打理家务,更不算是逼宫吧!」不去讲那些规矩道理,只说整个侯府都是祖父的,他想把家事交给哪一个就交给哪一个。
大嫂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云娘的伶牙利齿,现在便轻蔑道:「小门小户出来的,果然专会分斤拨两、锱铢必较。」
祖父传了大嫂,却亦同时叫了府里的太太媳妇们同来,为的就是让大家都知道此事,因此现在云娘和大嫂身边便有不少女眷,大家便都瞧着她们分争。
云娘最不喜与人当面吵架,也因她的忍让,也与大嫂和平相处了这么久,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大嫂正是要当着众人之面给她没脸,也由不得她退让,「我们家里果真是寻常人家,只是太上皇都赞为耕读人家,为的我们家里的人行事一向上尊国法,下从长辈之命,耕田织锦,清白治家,就是小门小户,也没有什么丢人的!」
这些日子大嫂做的事情谁不知道,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因此便有人轻声笑了起来,大嫂瞧瞧大家,满眼的怨恨,拂袖而去。
又有人落井下石地说了一些更难听的话,云娘却不搭话。原来她并不愿真将大嫂踩到脚下,毕竟是玉瀚嫡亲的兄长家人,真闹得僵了,大家颜面便都不好看,因此便笑着道:「今日祖父命我管理家事,我自不能推脱,可是却自知年轻没见识,想了几天,倒有一个主意,还请大家一同来商量。」说着将大家让到了花厅里。
武定侯府内院里,除了正堂,花厅便最大了,且云娘一向喜欢这里南墙上一面都是窗槅子,十分明亮,布置又清雅舒适,比之令人觉得过去肃穆压抑的正堂,正是闲谈说话的好场所。
一时有下人们摆了茶点,云娘便笑道:「我想着,下个月外院关了银子进来,除了各人的月钱依旧按原样发放,其余的日常用度,便将各房的银钱算出来,各房里如果还愿如过去一般在府里领用,我便将这些银钱依旧发到各处管事人的手中,一应供应亦如旧。」
云娘说着,又让江花将她事先算好的帐目拿出来给大家看,「如果愿意自己房里管着,那便将算好的钱钱领回去,各房各自管着。」
这个主意十分地新鲜,竟从没有人听过,一时都有些不解,纷纷来问,云娘、邓嬷嬷及江花如蓝等便一一分说,「就比如脂粉,府里十岁以上的女眷,每月每人各几两银子的份例,现在还不变。只是各房若是依旧在府里领脂粉呢,这份银子就依旧由采买领了买好送到各房,若是各房自买,便将银子领回去,随自己自己心意买了用。」
「一日三餐也是这个道理,府里每人都各有份例,几斤肉几只鸡多少菜多少米均合成银钱,依旧交给大厨房也好,自己领了银钱自设小厨房亦可……」
说到了这里,大家便都明白了,毕竟关系到每一房每一个人的利益,大家也顾不上原来一心想看嫡支两房奶奶掐架的热闹,便各自计算起来。
云娘之所以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不只是因为她不想将自己的时间精神都放在府中的杂事上,也是因为她到了府里这么久,早冷眼旁观看出了许多的弊端。
先前她还认真告诉大嫂,以免得府里虚费太多,但是后来便也明白了,若按现在的规矩办事,很多弊端实在难以革除。如今就是她自己管家,每日里只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上面,盯着下人们革新除弊,也未必能改成多好。
而且,府里的风气,只要略一改动,不论大事小事,必然遭到褒贬,又有大嫂在一旁百般不愿意交权,云娘只要接了家事,无论怎样,便都是错。
大嫂摆明不要脸面了,自己却不能。
现在索性将各项银钱都算计清楚,摊开来给大家看,再让大家自己选,如此,就是再有不满,亦不干她的事了。
云娘入府才多久,她能看得懂的事,府里也必然亦有明白人能看懂,尤其是家常事务,许多人心里多少都会有笔帐,只是大家都当所有花用尽是公中的,再没有人真正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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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心良妻 卷四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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