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嬷嬷便笑着指着她道:「小丫头子,还知道挑字眼呢!老婆子当时虽然没在武定侯府里,可是也在江阴侯府里,都是侯府,又是姻亲,消息也是通的,自然就能知道,只是你们能懂什么!」
又得意地道:「就是司嬷嬷,虽然在宫里,却未必见过这些,所以遇到了这么一点事情,就吓得不知所措了。」
接着又叹,「总归是宫里的嬷嬷,自然是不同的,」邓嬷嬷提起司嬷嬷,不只是笑她,也有些不满,「如今六奶奶就要生了,我们再重新找宫里的稳婆也没有那么容易,现在家里的这个也不知行还是不行。」
「自然是行的,」云娘倒也不大担心,如果自己不是嫁到侯府,也只能在外随便找个稳婆,不也一样要生子吗?「我看嬷嬷请来的刘婆子也很懂行,且她又说曾接过上百个孩子呢,正是东门外最有名的产婆呢!」
「就是不大懂也没关系!」邓嬷嬷便拍了拍胸前道:「老婆子可是生过好几个的,自然也就会接生了。」
正是呢,云娘越发放心了。说了一会儿话,便道:「我今日还没走一走呢,你们扶我起来吧。」
虽然玉瀚这些日子只回来很少的几次,可是他传来的消息也是好的,皇上的病情已经平稳了,已经能招阁老们进宫议事。只是老皇上的疑心越发地重了,他不肯信任皇子,却一定要玉瀚留在身边。
因此云娘在家中也放松下来,司嬷嬷恐怕还真是小心过逾了,眼下只待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平安生下孩子。
可就在这天夜里,原已经睡熟了的云娘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她还没来得及坐起来,就听听雪轩里常来传话的白婆子高声道:「外面出事了,侯爷请六奶奶赶紧去听雪轩!」
京城气候寒冷,所以房屋门窗都远较江南厚重,冬日里门内又都挂着厚帘子,很是隔音,现在打开了门,云娘才听到外面竟乱糟糟的,有人哭有人叫,还有种种无法分辨的声音。
云娘还没真正清醒过来,听雪轩里的两个老嬷嬷已经走了进来,拿了衣裳帮她穿了,然后一边一个架了起来,带着她便走,「赶紧过去,侯爷说府里太大,不可能全保得住。」
六房的院子里现在已经乱了,丫头婆子们四处乱跑,云娘喊了一声,「赶紧跟着我来!」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听到跟着她过来,只随着两个婆子一径出了门。
进了园子里,四周黑漆漆的,偶有几个窜来窜去的人,大家也顾不上理,两个婆子十分有力气,带着云娘急步向听雪轩方向走。
好在云娘平日里也时常走动,现在还能勉强撑着自己走,可是今天毕竟不同于以往,平时觉得不甚远的听雪轩竟突然远了起来,而她们又走得如此之急,她渐渐变觉得气力不支,肚子也隐隐开始作痛了。
但是,她亦知道现在只能硬撑着走过去,遂咬着牙双手捧着肚子一声不吭地在两个婆子的搀扶着向前挪。
最后,云娘也不知自己怎么到了听雪轩,只是这时她已经顾不上去想,却被外面可怖的叫喊声和忽明忽灭的火光惊呆了,这又不同于府内的乱象,而是真正令人心生恐惧。。
两个老嬷嬷放下她便离开了,云娘被安在一张椅子上,向四周望了一望,便认出这里正是听雪轩的正屋,屋子里的陈设一直没有变,玉瀚和自己曾在这里陪祖父吃过饭。
眼下,屋子里只点了两只蜡烛,十分地昏暗,影影绰绰的烛光照着她面前的五六个人,个个神情慌张、鬓发散乱、衣着不整。「大约自己也是这样的吧?」云娘这样想着,将披风拉紧,正想找一个人问一问是怎么一回事。
邓嬷嬷上前来用颤抖的声音问:「六奶奶,怎么了?真是吓死人了。」
云娘其实也想问邓嬷嬷同样的话,毕竟她是个有见识的老人家,曾经经历过先皇过世,可是如今听了她的问话,才知道原来她也吓坏了,反强打起精神安慰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们先听侯爷的吧。」再看跟来了的人,江花、如蓝一直守在她身边,自然也跟了来,还有几个小丫头子,个个都茫然地看着自己,突然想到一个人,便赶紧问:「刘婆子呢?」
大家皆摇头,「不知道。」
「当时也顾不上别人,听了声音便跟着六奶奶过来了。」
只有如蓝道:「在路上时,我恍惚看到她向外跑呢。」
可是,自己现在肚子已经开始痛了!
就在这时又有各房的人被接了过来,云娘方知自己竟是到的最早的——毕竟六房离听雪轩差不多是最近的。
大家深夜被叫了过来,自然个个狼狈不堪,还没不得及说话,大奶奶带着一众丫头婆子们,拖着一大群儿女走了进来。
云娘第一次见到如此形象的她,去了妆容的大奶奶衰老得可怕,手里紧紧拉着畋儿,见云娘急忙上前问:「你可看到了峥哥儿?」
峥哥已经大了,平日里住在外院,是以不可能跟着大奶奶进来。
云娘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她毕竟是先到的,所以指了指外面,「好像出事了,峥哥儿是不是与祖父在一起?」
大奶奶点了点头,便在云娘身旁坐了下来,立即便吩咐人去打听。
来的人越来越多,屋内很快便拥挤起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皆胡乱猜测着,又有父子母女失散的,互相寻找;又有要茶水点心衣物的,然后又有人争抢起桌椅位子,将屋子里闹得人声鼎沸。
云娘瞧着眼前这一切,唯觉得并不真实,仿佛噩梦一般。肚子一阵紧一阵松地痛了起来,更让她觉得惶恐。几个下人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拥挤,现在团团在站在她身边,个个都瞧着她,似乎等着她想出办法。
云娘也不如应该如何,尤其是眼下她的情况,就是连起身都很难,可是她明白只有她自己拿主意才行。于是她抚着肚子道:「大家都别慌,你们先把我抬到屋子一角去,这里人太多了。」
原来她到听雪轩最早,所以便坐在中间的位子,眼下每新进来一房人,便会向她问事,而她身子已经受不住了。
六房的下人听她吩咐后便有似有了主心骨一般,赶紧抬着椅脚椅背将云娘弄到了最里面的东北角之处。虽然屋内依旧纷乱,可是云娘却觉得要静上许多,终于对邓嬷嬷说:「来的路上我肚子就开始痛了,现在比刚刚还要紧一些,是不是要生了?」
她先前听司嬷嬷、邓嬷嬷还有刘婆子等好多生过孩子的人都说,肚子痛得一阵紧似一阵,那就是要生了,眼下她就是这般的。
邓嬷嬷被唬了一跳,俯下身来细看云娘,原来她额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也因为疼痛扭曲着,惊道:「怎么偏在这个时候?该死的刘婆子也不知跑到了哪里?」转身道:「你们赶紧出去找刘婆子,务必将她找回来!如果找不回来,便再请一个产婆!」
江花如蓝几个人脸上都现出了为难的神色,一时并没有动,从后面过来一个丫头道:「我去吧,只是刘婆子一定是跑回家了,我去哪里找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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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心良妻 卷四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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