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听了也觉得稀奇,「若是那样,江南有许多的沼泽,岂不是都可以变成了良田?」
「我倒不是很信,四皇子也无非是一时好奇而已。」
到了正房前面,云娘便欲与大奶奶分手,回家织锦,却又被她拉住了,「这些日子事情多,我们妯娌倒没有机会多在一起说话。」
云娘也只好随着,见她神态却比过去亲切许多,说了半晌闲话,又拿出两个玻璃高瓶子,上面木头塞子,又包着金箔,里面装着深红色的水,道:「别人送我四瓶,说是西洋顶尖的好酒,用葡萄做的,喝了对身子再好不过,分给六奶奶一半。」
现在云娘见识也多了,亦能瞧出果真是好东西,便推让道:「我又喝不惯洋酒,大嫂自己留着慢慢喝吧。」
大奶奶便笑,「先前你初进府,并不知秉性,也不敢多来往。眼下方知你果真是最赤诚的好人,正与我脾气相投,我们妯娌岂不是要亲热起来!」又感慨道:「如今我管着家,虽然天天不错眼珠地盯着,也难免有疏漏,也只有六奶奶真心帮我。」
云娘便知自己向丰姨娘透的消息传到了大嫂耳中,却也不肯明说,只笑道:「我们这样大的一个府,又有这么多的人,每天又有这么多事,大嫂已是极能干极精明的人了,若是换了我便肯定不成的,只是偶尔出门听了点什么,自然也不敢瞒着。且我不喜管家事,只愿意织锦。」她亦要表明自己并不是想与大嫂争权。
大奶奶听了果真开心,若是六奶奶将府里的那些弊端嚷出去一件两件的,自己面子上便下不来,在侯爷和大爷眼前都要丢人,亏了六奶奶也只悄悄点了丰姨娘,再告诉自己,正给自己留了时间慢慢查处。
原以为定然要分出几项事务交给六奶奶才好,但六奶奶自己便先拒了,更是一喜,此时便笑道:「我还有一事要说,因六房正屋的地龙一直不大好用,你回来时又在冬日,便一时没法修缮,现在天气渐暖,我便派了人彻底翻修一回,再过一两个月你便搬过去住吧。」
当初也正是大奶奶将自己安顿在芍药苑的,眼下又让自己搬回,云娘知她是向自己示好,可她是不愿意搬到正屋的,便微微一笑,「我和玉瀚只两个人,住在芍药苑里却是正好,冬日里十分地暖和,才进了春天,芍药花又要开了,更舍不得搬出来,大嫂便不要麻烦了。」
大奶奶便略皱了皱眉,「可是来了人看,终究觉得不像……」
原来刚刚四皇子妃过来,在六房正屋前停了一下,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大奶奶也一定多想了。
云娘早知大奶奶的为人,她表面上十分地和蔼,总做出格外宽容的模样,其实心里想的只是她自己——不,更确切的是她的名声。
虽然不知这一次汤家复起前她是什么样的,但是眼前云娘看到的她,就是一心想要所有的人都以为她贤良、能干、体恤、温和,堪做武定侯的大奶奶,将来的武定侯夫人的。
切实论起来,她对自己并不好,但也不很坏,前前后后的变化无非是因为自己变了,她便跟着也变了而已,这都是人之常情。
其实云娘从旁去看,大奶奶一心以为自己如今身份高贵、地位稳固,将来前程似锦,十分地志得意满,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
且不说武定侯大爷恐怕并不能跟随太子立下从龙之功,就算果真成功,其实于大奶奶又有什么好处呢?
就连丰姨娘都会悄悄在自己面前抱怨,说到大爷实在是太不顾家了,整日住在外头,又有许多的姬妾,可是大奶奶看起来却全不在意,她依旧兴致高昂地应酬亲友,打点着家事,唯恐有一处有一点的纰漏。
自己悄悄提醒些事;四皇子妃只在正房前面略停了一下,她便想了许多,要赶紧弥补,这样的小心,还真让云娘说不出的感受,于是就连她先前对自己的不好,也都埋怨不起来了。
云娘便笑道:「那也与大嫂无关,是我们两个愿意住芍药苑的。」
大奶奶在意的便是这个,现在松了一口气道:「既然你们愿意,那就这样吧,」只要不要把这件事归到当初她安置不当就好了,便又道:「不管怎么样,我也让人把六房的正屋修缮一回,你们以后愿意搬随时可以搬回去。」
「那便都听大嫂的。」
回去后,却没有告诉玉瀚,只悄悄向邓嬷嬷道:「过两日大奶奶要将正屋修缮一番,你过去看看,那边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一一收起来送到家中的库房,别让玉瀚看到,免得睹物思人,心里难受。」其实本该她过去一回的,但是云娘却不想去,便推给了邓嬷嬷。
邓嬷嬷却道:「那里东西早都搬空了,什么也不剩的,不需再去收拾。」
原来自己虑到睹物思人,早已经有人先虑到了,所以便将东西都收走了。
云娘便也松了一口气,见邓嬷嬷似要再说些什么,却不想听,只道:「既然如此,也就罢了,此事也不必向玉瀚提起。」
没几天,正屋那边用布幔围了起来,云娘没提,玉瀚也似没看到。再过些时候,布幔撤了,一切依旧与先前相同,完全是水过无波。
倒是四皇子妃,那日来过武定侯府后,过了些时日,便下了张帖子给云娘,请云娘去庄子上玩几天。又在贴子上特别注明,如果玉瀚有空也请他过去,四皇子也在,大家饮酒说话。
云娘得了这个贴子,便拿给玉瀚看,「这还是第一个专门邀我的帖子呢,只是我却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毕竟是皇子妃,云娘纵是不大懂朝政的事,也晓得要谨慎。
四皇子妃来过的事情,玉瀚自然知道了,又听云娘细细讲了经过,当时倒没说什么。现在看了帖子便挑眉笑了笑,「有些意思了。」
云娘便问:「有什么意思呢?」
「现在还不好说,等我陪你去了皇庄回来再告诉你。」
云娘便笑,「你陪我去?」
「夫人出门,还是去郊外,我怎么能不陪着?」汤玉瀚笑道:「原来入京前所担心的一应事情,眼下看起来倒都慢慢解开,眼前形势也还好。我原也想带你到外面多看看,如今有这个机会,岂不正好?」
玉瀚因被皇上钦命为羽林卫指挥使,宿卫宫禁,十分信任;自己不意得了皇上的青眼,如今京城里的贵妇都肯给她十分颜面,若不是担心太子身边的大哥出什么事,其实他们现在过得很好了。
云娘听玉瀚如此一说,兴致也来了,「我还没见皇庄是什么样的呢。」
玉瀚却道:「皇庄其实没什么,也无非是大些的庄子而已,只是眼下许多人都等着看四皇子果真把沼泽改成良田了吗?」
云娘先前听大嫂说过一回,现在自然也是好好奇的,与玉瀚商议已定,备了些行李,休沐的时侯一早去了皇庄。
初夏时分,正是京城里最宜人的时节。云娘坐马车里与玉瀚出了城,见人烟已经逐渐稀少,再也忍不住将车帘子掀了起来,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和熙的风而吹过,而大路两旁绿油油的庄稼一直望不到头,心胸便都觉得开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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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心良妻 卷三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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