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杜老爹不由得也冷笑几声,「你们放心,郑家不敢到杜家村来闹的,等云娘成了亲,他们家更不敢惹巡检司。」
杜家村里除了几户外来的人家,便都是一族人,对待外面的人一向齐心,就算有人对云娘再嫁不以为然,却不会让外姓人到村子里闹事,若是真敢来定然不会有好结果的。
三弟却道:「我瞧着他也不只是想闹事,好像也有些悔了似的。」说着又赶紧看向云娘道:「姐姐,我并不是说要你重新回郑家。」
云娘自然看出果真有些失落和后悔,自己眼下可不是和离时那样落魄而憔悴的杜云娘了,这大半年的时间她走已经走出和离时的伤痛,帮着娘家买了织机,也有了自己小小的家业,觉得日子过得很好,就连消磨掉的美貌也完全恢复,甚至比先前夜夜织锦时还要年轻秀丽了呢!
看向自己的目光更让她肯定了这一点。当初和离时看自己时完全是不屑的,就是来求自己留下,也明显是口不对心。但上一次他在盛泽镇上想拉自己回郑家时便有所不同了,而现在更是十分上心。
可是自己当初嫁入郑家时,就是这般美貌,又拿出全部的真心与他过日子,他也并没有爱惜多久。现在见自己好了,生了几分悔意,难道自己就会同情吗?
至于他对自己再嫁的关切,其实就是不想看到现在的结果吧。在他的心中,自己最好再不嫁人,一辈子忘记不掉他,就是再嫁也要嫁得不如郑家才好呢。
其实云娘从离了郑家时就彻底将从心里剜了出来,并不是她心狠,而做得太绝情了。只是云娘也从没想到自己会再嫁,而且是在和离不到一年就要再嫁。
可是自己就是要再嫁了。
云娘从不是张狂的人,但是于此时也难免不生出些得意之心,却不肯表现出来,只淡淡地向三弟道:「悔了又有什么用,万事若是都可以悔改,那么岂不是人人都可以随意做错事了?」
二嫂赶紧道:「云娘说得对,先前他把云娘往脚下踩,现在悔了我们便要再把云娘送回去让他再踩?所以说,他悔了又与我们何干?更何况他悔的恐怕还是云娘不给郑家织锦了呢。」
杜老爹便拦住家里人的议论,「我们杜家既然与郑家断了姻亲,便再不来往,也不必说他们的是非。」又向云娘道:「今后你也要十分注意,与他们避开。」
云娘点头,「爹,我懂,才不会理他们,先前也都是郑家来找我的麻烦,可他们也没占过上锋。」
今后嫁到汤巡检家里,就更不会吃亏了。
杜老爹便一笑而过,向大家道:「我们出来一次不容易,索性在县城里各处再逛逛才回去。」
大家便都愿意,平日就是到盛泽镇上看看都是喜欢的,更何况到了吴江县呢?一面走着一面说笑,便将刚刚的不快忘记了,却又买了不少的东西,看着日头西斜,知道县城到了晚上是关城门的,只恐被关在城内,赶紧出去寻来时的船回去了。
这一次出门后,云娘便在家里等着出嫁了。日子定在九月二十,算起来也没有多少时间,关在家里给自己和汤巡检里里外外都做了好几身,又做了不少鞋袜荷包等物。特别是汤巡检的,又加厚了一倍,虽然他是个巡检,可是身上穿的就那么几件,除了官服便没有一件好的,一看就是成衣铺子里最寻常的东西。
当然,既使那样,他穿着也好看。
不过从今以后,云娘可舍不得要他再穿外买来的衣裳鞋袜了,而是都要自己用心为他做,又合身又妥帖,人也能显得更英俊。
可是太俊了也不好呢,本来就总有人赶着要往上贴。
不过,他那性子也不是容易贴上来的,倒也不必担心。
云娘想到这里便悄悄笑了,在里衣的边上绣上了一圈云纹,与自己新做的里衣是一个样子的。
就在她埋头做衣服的时候,苏娘子风风火火地找到了杜家,见了云娘便急道:「你回家怎地就住了这么久不回?于老板来催了几次,我也一次次地去你家看,只是铁将军看着门,最后只好找到这里来!」
云娘当初回杜家村时,原打算住上十天半月就回的,现在也不过刚到半个月,没想到便被人找上门来,便笑让道:「你大老远地赶过来,先坐下吃杯茶。」
苏娘子接了茶一气饮了,便拉云娘的手道:「你可知上次织那几个花样,在京城里十分火热,其中有一个最受追捧,猜猜是哪个?」
上次的几个花样都是云娘用尽心思想出来的,只觉得个个都漂亮,却说不出哪一个更好。便又想京城女子会喜欢什么样的,更是毫无头绪。
正在迟疑间,苏娘子却急了,又赶紧告诉她,「我也没想到,竟然不是双蝶戏花,而是翠叶!真是万万没料到!」
又道:「现在一块翠叶于老板肯出三两八钱银子收。我倒说你这不是织锦,倒是织银子呢,赶紧收拾东西随我回去!」
不论云娘织哪一种花样的妆纱花帕子,苏娘子都是赚同样的绣资,最大的利都是自己的,现在她将绣庄的生意都放下了,急忙到杜家村告诉自己这个好消息,完全是为自己帮忙。
先前与苏娘子不熟,两人间还似有似无地互相瞧不上,可是真正结识了,却又惺惺相惜,彼此挂记。
云娘十分领情,便低声说出实情,「我订亲了,还要在家里住上大半月才能成亲回去呢。」
「什么?订亲了?要成亲?」苏娘子瞪圆了眼睛,「你不是说不嫁了吗?」
「嗯,那时不想嫁了,可是后来还是决定嫁了。」
「你还这样年少,嫁了也好,」苏娘子想想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却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云娘半晌,毫无顾及地张开嘴大笑道:「也难怪,我今天来看到你就是觉得与先前不一样了,比原先漂亮多了!」
笑够了才问:「是谁?我认得吗?」
「认得,是汤巡检。」
苏娘子张开的嘴就再没有合上,「你是说——汤巡检!」
盛泽镇上的人现在还不知道汤巡检和自己的亲事,先前,现在苏娘子都不知道。
很显然,是汤巡检让朱嫂子那个大嘴巴没有到处宣扬这门亲事的,包括先他想纳自己为妾的事,统统没有传出去。否则自己眼下不能这样清静。
云娘也情愿这样。
苏娘子吃惊过后,又笑又叹地道:「镇上的人若知道了,想把你撕了的人不在少数!」
云娘抿着嘴笑了笑,「你未免太夸张了。」
「我实在好奇,你怎么与汤巡检好上的?」苏娘子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意味深长地捂着嘴笑道:「也难怪,毕竟你们邻居住啊!」
云娘气得去撕她的嘴,「叫你胡说!」但其实心里却也有几分认同,如果没有邻居住着几个月,他们也不能走到今天。
苏娘子看云娘恼了,才收了笑意,却道:「把你的嫁衣拿来给我看看。」
云娘知她其实是想看自己绣的花,便将挂在一旁的衣裳递给她,「只是红绸衣,什么也没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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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心良妻 卷二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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