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说这是他们自己上山打的。」荼蘼又告诉云娘,「他还特别告诉我要多送些过去,要不然他又吃不到了呢。」
原来是觉得上次的鱼做得好,便又想吃自家做的兔子了。云娘想通后倒也愿意,汤巡检对她是有恩的,现在每天又白吃他家的菜,帮他做些事还不是应该。且她从小灶上便来得,后来虽然不亲手做了,让荼蘼做也是一样的。
于是笑道:「这种野兔子我们小时候也常吃到,肉是好肉,只是极腥。你明天一早去药店里买些月桂叶,再加上料酒、生姜、花椒等煮了水,放冷后将兔子晻上,中午我回来看着你炖,然后你一直看着用小火烹熟。」
想起巡检司时常夜里出去,便又告诉她:「你先问问汤巡检明晚几时回来,我们送去才正好。」
第二天中午云娘回来时亲眼瞧着荼蘼将兔肉焖上,各样调味料都放好才走。到了晚上,才回到巡检司门前,便闻到极香的味道,接着就听到曲小郎正在哭,「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云娘走过,眼角看着豆腐西施一巴掌拍到曲小郎屁股上,倒将孩子打得大哭起来,只不吭声,进了屋子,荼蘼已经摆好饭,正嗅着桌上的一大碗肉,见她进门便急忙道:「我只留了这一碗,其余的都给他们送去了,那只盖碗都盛不下了呢,又拿了一个大碗分了两次才端过去。」然后把筷子递给云娘,「我们也吃吧。」
云娘吃了一块肉,又隐约听到曲小郎的哭声,心里虽不忍,却还是低头不语。
再过一会儿,听到门响,原来曲小郎悄悄溜了进来,眼巴巴地看着云娘。云娘便知他还是馋肉吃。
现在盛泽镇虽然富了,但除了大户人家,若不是逢了年节,或者有大事小情,哪里会经常吃肉呢?豆腐西施每晚泡豆,半夜起来磨豆,白天卖豆腐,其实果真不容易,曲小郎能吃到肉的时候并不多。
又想到大人的事,何苦拿孩子撒气,云娘又一向喜欢孩子的,见那肉还有剩下的,遂另拿了碗盛了给他,「吃了就走吧。」
曲小郎接了狼吞虎咽地吃光了,然后果然便一溜烟跑了。
荼蘼便道:「还真能吃,明天我告诉他娘。」
云娘一笑,「谁知道他娘知道还是不知道呢?你也不必说,且是汤巡检送来的,又不是我们买的,小孩子喜欢吃就吃,我们何需太过计较。」
自此以后,汤巡检那边的阿虎更是时常送东西过来,河里的鱼虾蟹,山上的兔子、山鸡、鹿肉,甚至还有一次拿来一大块牛肉,云娘最初看到还吃了一惊,官府是不让杀牛的,是以牛肉虽然好吃,她从小到大不过吃过一两回。
那牛肉云娘亲自用心烹了,倒用了四种做法,吃得荼蘼满颊生香,又回来传话道:「汤巡检说从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牛肉呢。」
原来就是汤巡检也没吃过许多牛肉呢!
只是不知道这新鲜的牛肉是怎么来的,后来云娘方听荼蘼说,原来附近一个村里有一头耕牛掉到渠中摔断了腿,汤巡检和阿虎帮忙抬了出来,那家答谢了十斤牛肉。
而惯例也就形成了,每次云娘经心烹饪了只留下她和荼蘼,其余便都送回巡检司,也算是两便吧。
时日并不久,云娘便觉得自己身上比先前丰腴了,再看荼蘼更是明显,便笑道:「你再起如此吃下去,衣服便要都重新做。」
荼蘼个子本就高,也比寻常女孩胖,现在吃得又好,可不是比先前还胖壮了?听云娘说她,亦觉得难堪,「再有好吃的我便只吃一点。」可是,哪一次她能管住自己的嘴呢?
云娘便奇道:「汤巡检和阿虎怎么会有这么多时间出去打猎,他们不是要日日在河上巡查吗?。」
「娘子,这你就不知道了,」荼蘼赶紧道:「我听阿虎说,汤巡检本来就是武探花,是应该当将军的,只是因为家里的事才到了这里做个小小的巡检。是以这么一条小小的盛春河,他管起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又似汤巡检有多厉害她会与有荣焉一般,得意地道:「汤巡检一来,从不与盛泽镇上人往来,只按章程办事。镇上有几个领头挑事的,只要露出点苗头便被他三下两下地制服了,整条河上便风平浪静,哪里用得着日日守着!巡检早将巡检司分成了三四班,大家轮流巡查,他不知什么时候抽冷子看上几回,现在那些大户们都极奉公守法,小户们更不敢惹事,空下的时间他们自然随意打猎去了。」
云娘日日织锦,早出晚归,就是偶然遇到了汤巡检和阿虎,也不过点点头打个招呼,倒不大知道隔壁巡检司的事情,只听荼蘼说着才晓得。
「阿虎说他们是习武的人,就是要经常活动活动身手。」又活灵活现地讲道:「就说上次掉到水渠里的那牛,因那渠狭窄,牛又断了腿,多少人下去也不中用,又堵住了渠水。正好巡检司的船从一旁经过,汤巡检和阿虎下去,一人前一人后,将牛弄了出来,后来那家杀了牛,一定送肉过来。」
听着很是传奇,但云娘知她是听阿虎说的,自是相信,便道:「汤巡检那人看着很孤傲,其实却是古道热肠的。」
「是啊,」荼蘼一向只说他们好,又与云娘说起她听来的一些闲话,「那天我去送肉,正遇到汤巡检,他还跟我说话呢。」
云娘手里拿着针线,家里没有织机,回来闲着便也是闲着,便铰了几副鞋面上绣花,此时一面做着,一面兴趣盎然地问:「说什么了?」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有多大了,识不识字,什么时候跟着娘子做事的,」荼蘼一一说着,又突然想起来,「汤巡检还问我知道不知道红娘,我说我不认得。娘子,你认识红娘吗?」
云娘想了一想,「是不是戏里面的那个红娘啊?」
「对,对,汤巡检是问我看没看过戏,还念了诗,说什么西厢,什么风,什么花,什么玉的。」
云娘其实也没看过红娘的戏,小时候杜家村里没有,后来到了盛泽镇虽然有时会有戏班子来,但她亦没去过,只是曾听三弟说在吴江县城里看过极好的戏,里面就有一个红娘,便笑道:「那是讲才子佳人的事。」
「什么是才子佳人呢?」
「像汤巡检那样的就是才子,可是佳人嘛,也许张举人家的女儿能算?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盛泽镇没有。」
「娘子,我觉得你能算是佳人。」
「你胡说什么呢?」云娘笑了,「那是要大家小姐才行,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要知书达礼,琴棋书画都会的。」
「可是娘子长得好看哪!」
「长得好看也不行。」但是听了荼蘼的话云娘还是很高兴,曾几何时,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个美貌的小娘子,但现在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极美的。因为云娘现在疑心陈大花与自己生气,正是因为自己长得比她美的原因,每次进进字典出地,她都能觉出陈大花看自己时除了恨还有嫉妒。
还都是未嫁时,陈大花就嫉妒自己的容貌胜她一筹呢!
荼蘼不知道云娘在想什么,只是很是惆怅地道:「那真可惜,我好想看看佳人是什么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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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心良妻 卷一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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