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灵儿面色沧然,干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芙蓉殿这边日子渐渐好了起来,太子殿下隔三差五便会来看她……到底靠得什么,她心里明白,其实香儿心里也明白。只是不能说,也不敢说,尤其九娘成了楚王妃以后。
她不敢去深究内里,只能佯装无事。可到底有没有事,她心里最清楚。
「太子殿下现在在哪儿呢?」
香儿面露犹豫,道:「殿下在东暖阁。」
阮灵儿整整衣衫下摆,站了起来:「咱们去找太子殿下。」
「娘娘——」
阮灵儿勾唇笑了一笑,笑容浅得就像那外头正飘着的雪花,还没落地便融化了。「既然你也知晓咱们的日子好过了起来,这么好的机会总不能放过。太子殿下已经许久没来芙蓉殿了呢……」
语调尾音微微上扬,轻而飘忽,似乎一阵风吹来,便能将其吹零散了。
香儿嘴唇颤抖了一下,垂下眼脸。
东宫,浩然殿,东暖阁。
太子躺在紫檀雕福寿延绵的躺椅上,身上盖了一床雪白的狐皮褥子,双目半阖,似在小憩。地龙烧得暖暖的,不会太热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药香味。
其实举凡是药的,又哪里会让人感觉到香,不过是太子讨厌药味儿,下面人便费尽心思调制了一种可以祛除药味儿的薰香,味道不浓也不淡,倒是极为好闻。
福泰悄悄的走了进来,凑到太子身边,低声道:「殿下,阮侧妃求见。」
「哦?」太子半掀眼帘。
这阮侧妃素来深居简出,但凡不是必要,从来不踏出芙蓉殿半步。为人也柔顺知礼,今儿个也是出了蹊跷,竟然会来求见太子。听下面人通报上来,福泰还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确定不是太阳打西面出来,不过想着处于东宫西面的和鸾殿,他到底还是有些明白今日阮侧妃为何如此破天荒。
太子眸光闪了闪:「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便听到一阵衣角摩挲的窸窸窣窣声,阮灵儿俯身行礼。
「殿下大安。」
「起吧,福泰赐坐。」
一张棉墩子被放在太子脚边,阮灵儿微微抿了下唇,便提着裙裾去了太子脚边坐下了。
「殿下最近身子可还好?今儿个天气不美,外面下了雪,天比前几日更冷了,殿下可要万万保重身子。」
最近这些日子,太子的身子比以往更弱了,尤其天气冷了下来,除了偶尔去一趟太子妃所在清然殿,甚少外出。阮灵儿也许久没有见到过太子了,今日一看,太子又比前段时间清瘦了不少,脸色更是白中泛青,神态萎靡。
阮灵儿偷眼去看太子的侧脸。
每次见到这样的太子,阮灵儿就忍不住一阵心疼泛上心尖儿。她就想不明白了,这么好的太子,为何上天竟是如此苛责他。若是上天允许的话,她愿意将自己的所有阳寿都折给他。
喜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阮灵儿并不是很清楚,可当她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它已经存在了。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老鼠,悄悄的隐在暗里偷了许多东西。她一面沾沾自喜沉溺在他温和的嗓音中,一面又内心愧疚不安日夜不得安眠。
阮灵儿的眼波颤抖了起来,她并不喜欢这种颤抖的感觉,她怕眼中的东西流了出来。
「怎么今日想起了来看孤?」
阮灵儿抿了抿微微有些颤抖的唇,细声道:「妾身许久没有见到殿下了,想着殿下的身子,便不免有些挂念……」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终于说不下去。她能够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殿、殿下,九娘她……」
阮灵儿慌忙止住,不敢置信自己说了什么。明明是这么告诉香儿的,她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却发现想的时候很容易,做起来却是很难。
她究竟在干什么呢?她有那么好的心吗?她困在这一方天地里,连自保都很困难,她又什么资格去担心别人?
很多时候阮灵儿觉得自己就像是饮鸩止渴,明知道有些行为不可以,却总是忍不住那么做着。那些琐事翻来覆去的讲,总有讲完的一日,她编不出来新的故事,怎么也编不出来,太子殿下果然不来看她了。
她的心中有一种很苍凉的明悟,有时候甚至忍不住会悄悄的妒忌九娘,她想九娘知道这一切吗,知道殿下对她……后面那些她是万万不敢想下去,因为她知道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她的心会被疯狂的嫉妒撕碎……
「九娘?你是说萧家的萧九娘?」
阮灵儿面色苍白,强撑着笑:「是啊,就是她,妾身的好友。」
「她怎么了?」
阮灵儿低低的埋着脑袋,半响都说不出来话来,太子从上方望她的眼神很奇怪,隐隐有着怜悯又有些怜惜。
太子将视线拉开,投注到福泰身上:「你来说说看。」
福泰弯下腰,很快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了太子。
太子隐隐有些喟叹,视线再度投注到阮灵儿身上,「你是担心她?想来向孤求助?」
阮灵儿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用力的点点头,憋住自己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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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安后宅 卷五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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