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芜站在崔氏背后,笑眯眯地冲着他作了一揖。
大夫吹了吹胡须,转身摇着头离开了侯府。
自此,崔氏再也没有提过靖宁侯府来探望之事。容芜每日在院中逍遥快活,在冯妈妈变着花样的投喂下,气色好了许多,人也胖了一些,不再如之前那般干瘦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崔氏也一同限制了几位姐姐的探视,由每日下学都来坐坐,改为每三日一聚。这样一来,几人凑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基本到最后都留在了容芜这里用晚膳。
日子这般悠闲地过去了一个多月,直到主院传来了不好的消息道,太夫人病重了。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的这般厉害?
容芜蹙眉,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那立于床上的长发女鬼。
大爷容肃再次请来了朝恩寺的惠济大师来府中颂经,距离上一次为容芜而来,只有几个月的功夫。
几房的长辈小辈都在主院聚齐了,沐浴焚香后恭敬地跪在香案前。
惠济大师身披袈裟,闭眸盘坐于佛垫之上,口中念念有词,声音透着慈悲,澄净通澈。
容芜随着众人跪在下面聆听经文,眼睛却忍不住往身后门口处看。
「阿芜,坐好了。」身边的容莹见她扭动频繁,不由轻声提点道。
前面的崔氏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容芜立马笔直地跪好,眼正鼻息静,一副认真的模样。
待她转回去后,却又忍不住向后看去。
容莹怕她动作太大被大人看到,急着又伸手扯扯她,皱眉摇了摇头。几番来回,容芜歉意的咧咧嘴,终是安分了下来。
太夫人这一病的蹊跷。事先只是有些睡的不安稳,并无其他病状,忽然前日就昏迷了过去。宫中太医前来诊治不出原因为何,吃了药也不管用,这才又请了朝恩寺的高僧来试试,毕竟前不久容芜就是这么醒来的。
至于这病因,容芜已基本确信就是那女鬼造成的了。
惠济大师布满房间的颂经之声,已成功将那女鬼赶了出去,此时她正趴在门槛处,张着手臂使劲往里面够去。见容芜回头来,女鬼双眸腥红,直勾勾地盯住她,两行血就这么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一小和尚端着个铜盆从她身上跨过,她伸手想拽着小和尚的裤脚一同进去,却又被佛光给挡了回来。或许是怨念太重,小和尚似感应到了踉跄一下,站稳后急忙默念三遍阿弥陀佛,再次肃穆地走到师父身边,将铜盆轻轻放到他前面。
惠济大师睁开眼,将手中的佛珠在铜盆的水中沾了沾,又在太夫人的额头上滚动一圈,容芜顿时听得门外传来撕心裂肺般地尖叫。
那声音过于惨厉,让容芜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立马吓的浑身一激灵,慌张的扭了回来。
「阿芜?」容莹有些担忧地看向她。
「……无、无事。」容芜深吸两口气才平复下来,脑海中仍是方才看到的女鬼模样。
不知惠济大师做了什么,那女鬼像是被抽走了血肉一般,扒在地上形如枯骨,脸上颧骨高突,一双眼睛更是深深陷了进去,好似两个红色的空洞。只剩骨架的胳膊依旧执着的往屋里伸着,指尖扣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长痕。
痛过之后,她的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阴森森的十分骇人。
容芜紧紧闭上眼睛,双掌合十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佛珠在额头滚动数十下后,太夫人的脸色竟红润不少,虽还未醒,但也比方才的弥留之相好了太多。
在颂经结束后,老侯爷和几位爷都围了过去,大爷容肃拉起太夫人的手轻唤道:「母亲?母亲可能听到儿子说话?」
老侯爷对惠济大师深深行了一礼:「多谢惠济师父,不知夫人得的是何病?」
「阿弥陀佛。侯夫人是病非病,解铃还须系铃人。」
几人面面相觑,均不得要领,三爷容隽再次恭身求问道:「大师此言何意?还望深解!」
「世间万物皆有因缘,强拆不得。侯夫人本无此劫,但不知因何替别人挡了一番,也是天意。」惠济大师阿弥陀佛道,直听的容芜浑身直冒冷汗。
替别人挡了一劫,可不就是替茂哥儿受了灾吗?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竟是她将那女鬼赶了过来,是她无意间改了茂哥儿和太夫人的运数!
看着病榻上不醒的老人,容芜心中愧疚纵生。
「敢问大师,我母亲的病如何才能好起来?」大爷容肃道。
「运数既已变,不可强求,只能侧解。」这回惠济大师没再难为众人,直接继续道,「侯夫人身子不便离开,当选一位至亲之人,代她入住朝恩寺,日日焚香诵经,抄文斋祭,或可渡去负累。」
「……至亲之人?」
「我去!我去!」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容芜跪着往前爬了几步,急急道,「我愿替祖母前去朝恩寺!」
「阿芜!你出来捣什么乱?快回去!」见女儿冒失地跑出来,三爷容隽先是吓了一跳,接着轻斥道。
容芜没有理会父亲,而是正了正身子跪在老侯爷和惠济大师面前,面容肃穆道:「祖父、大师,容芜乃祖母至亲之人,愿替她老人家焚香诵经、抄文斋祭,换得祖母早日康复。」
「阿芜,你可是认真的?」老侯爷没想到这个小孙女会第一个站出来,迟疑的问道。
「阿芜自然是认真的。」
「父亲!阿芜年纪还小,身子又不好,怕是会耽误母亲的病情……」崔氏见状也上前几步,跪下道,「更何况她还没上过族学,字都不识几个,如何抄写经文?儿媳愿替母亲入住寺庙,虔心拜佛,为母亲祈福。」
「阿弥陀佛,三夫人并非侯夫人的至亲之人。」
「那依大师所言,本侯的小孙女可行?」老侯爷眉峰一挑,察觉出了话中之意。
惠济大师看向容芜,唇边竟微微浮出一丝笑意,淡淡道:「四小姐乃朝恩寺之有缘人,若她愿去,必是最佳人选。」
容芜闻言若有所思地抬眸与他对视,看到他眼中似有深意,更是心中高悬不定。
众人以为那句朝恩寺的有缘人,指得是上次昏迷也是因惠济大师而醒来,故为有缘。而容芜听的,却好似带有另一种意思。
上辈子,她曾在朝恩寺中一住便是两年,与诸位师父朝夕相处,自然是难得的缘分。
从十三岁到十五岁,她都是以佛为伴,日日吃斋度过的。
太夫人病了,可有至亲之人代她入寺,而那时的容芜只有靠自己进去。本是豆蔻年华,容芜却已有了异于常人的表现,府中担心她是被邪物侵体,扰了心智,故而听从惠济大师的话,让他将容芜带走了。
不得不说,在寺庙里的那两年,是她一生中最安稳惬意的日子。鬼魂不敢靠近这里,只要她不出去,便不必担心被纠缠恐吓,对于惠济等诸位师父,容芜更是打心眼里感激的。
如此回想着,不由对着面前的惠济大师笑了一笑。
不论是想要弥补自己对太夫人造成的伤害之过,还是真的愿意重新住到寺庙里,她都是不后悔今日站了出来,做出这个请求。
「阿芜已熟背《百姓谱》,平日里也有照着字帖练字,就算仍旧难登大雅,但阿芜必会认真去抄写经文,心诚则灵,想必佛祖是会体谅的。」容芜再次叩首道,「请祖父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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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秀不近男神 上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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