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不要脸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我委实惊叹段云成野外生存的过人本领,他彷佛完全不畏冰天雪地的严寒天气,我裹紧他的外袍还冻得瑟瑟发抖,恨不能整个人都贴到火堆上,他却着一件单衣来行动自如,每次外出总能带回一些受伤或是冻僵的野味。
  我举着烤得香喷喷的兔腿啃得不亦乐乎,心中纳罕不已,这个男人到底还有什麽是不能的呢?
  大雪在三日之後终於渐渐止息,空山之中万籁俱寂,满目纯白,彷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种颜色,亘古未变。
  雪停後,段云成用一百两银子向山中的樵夫高价购买了几件足以御寒的棉衣棉靴,还有一枝柏木手杖。
  我估摸着眼前足有半腿深的积雪,暗自抹一把冷汗,道:「云成,我们当真要这麽走出去吗?」实则我更想问,我们走得出去吗?
  「不妨,更大的雪我都见过。」他将一顶厚重的棉帽扣在我的脑袋上,蹲下身道:「上来,我背你。」
  我弱弱道:「我很重的。」
  段云成以一种我又不是没看过的神情,将我上上下下好一圈打量,目光在我胸前停留一瞬,嗤笑道:「你这是在嘲笑我的力量吗?」
  我噎了噎,乖乖地爬到他背上,他利索地背起我,拄着柏木杖一步一个脚印,朝那无边无垠的雪地里迈步。
  天地苍茫,四周除了白雪,再也见不到任何风景,凛冽的西北风呼啸而过,间或拂落树梢上沉甸甸的积雪,露出光秃秃的黝黑枝干,这才平添了几分颜色,那些积雪落在地上瞬间便砸出若干雪洞。
  松软的积雪踩起来吱吱作响,彷佛甚是有趣,我听得欢乐,不禁道:「云成,放我下来,我想自己走,这个雪踩起来好好玩。」
  「不成。」他想都没想,断然拒绝道:「雪能湿鞋,你不会功夫,没有内力护体,脚趾会冻掉的。」
  我嘟了嘟嘴,啊呜一口咬住他的肩啃来啃去,以此泄愤。
  「哎哟……」口中骤痛,我立即松开,捂着嘴痛苦地哼哼。
  「怎麽啦?」
  我皱着一张脸,「磕到牙了。」
  段云成轻轻撞了撞我的脑袋,好笑道:「活该。」
  「不理你了。」我赌气别过脸。
  「你敢。」
  「我怎麽不敢?」
  「你敢,可你舍得吗?」
  我决定不能让他如此这般继续自我感觉良好下去,遂咬咬牙,狠道:「舍得,圆润说三条腿的狗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转,舍了你,指不定还能找到更好的。」
  「嗯?」段云成似是挑了跳眉梢,扬高声调,「此话当真?」
  心下顿时刮过一阵小冷风,我不由吞了口口水,嘴硬道:「当、当真。」
  只听他风轻云淡道:「听说武夷山中时有豺狼出没,暴雪之後,豺狼难以觅食,若是将你丢在这里的话……」
  「不要不要!」我奋力扒紧他的脖颈,做小伏低道:「不要丢下我,我不找别人,不找。」
  「嗯,玉柔乖,这就对了。」段云成满意地扬了扬唇角,道:「下次再这麽说,非要好好整治你。」
  「怎、怎麽整治?」
  「你说呢?」他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如同一把燎原之火,顿时将我烧了个面红耳赤。
  从晨起走到迟暮,我们终於走出武夷山区,站在人来人往的崇安街道上,我顿生一种欲泪流满面的冲动,又回到人间了。
  刘掌柜匆忙迎出来,「二位总算回来啦,哎哟,这可真真是急死我了,这些天都没有消息,武夷山又已封山,我当二位遇到了危险,被困山中出不来,正盘算要不要去报官呢。」
  夜深寒重,冷风拂面,有如刀割。
  我已然冻得眼泪鼻涕一把抓,段云成揽了我,笑道:「无妨,刘掌柜不必挂心,只是我家娘子好像有些受凉,劳驾刘掌柜替我请一位大夫来医治。」语毕,他不动声色地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刘掌柜手中。
  那刘掌柜接了银子,陪笑连声道好,毫不含糊地亲自出去请大夫了。
  回到房中泡了个热水澡,整个人便舒坦许多,照实说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可段云成却甚是紧张,非要我将那大夫开出的药方喝下。
  我望着那碗黑漆漆、热腾腾的药汁,心中蓦然升起几分惆怅,不禁蹙了蹙眉。
  从小到大,我素来最忌惮两件事,坐马车与喝药,因为我一怕苦来二怕晕,偏偏这两样各占其一,如何能教我不望而生畏、敬而远之,我幼时身体孱弱,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真真是喝药喝怕了。
  段云成敦促我,「快趁热喝了。」
  我义正辞严地抗议,「有道是是药三分毒,平白无故喝药有伤身体健康,云成,我当真没有着凉,不如这药便免了吧?」
  「哦?」他微挑剑眉,似笑非笑道:「要我喂你?」
  我噎了噎,道:「不要。」
  段云成摆出一副抗议无效的表情,不咸不淡地嗯一声,道:「那便自己乖乖喝了它。」
  「不要。」
  「我看你就是想让我喂你的意思。」语毕,他端起药碗自己先喝了一口,我尚未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下一刻他的唇便堵了上来。
  味蕾将将触碰到那一丁点的苦涩,旋即无限放大,我暗自叫苦不迭,奈何他早已将我禁锢在怀中,我半分都动弹不得。
  清苦的味道自他口中渡来,伴随着温柔的厮磨与辗转,这药彷佛也不是那麽难喝了。
  一口药尽,他仍是没有将我放开,执意在唇齿之间纠结缠绵,我推了几下,他却将我搂得更紧,呼吸渐渐粗重,湿热烫人的气息如春潮拂面,吹人心底蠢蠢欲动。
  床笫之内几番对阵下来,我始醒悟什麽诊脉喂药担心我的身子,通通是藉机轻薄我的藉口,我娇喘连连地躺在他身下,心中仍是不甘心、不死心,连连嗷呜,我要在上面!
  自暴雪之後,武夷山被封,再寻茶农的计划便成为泡影,所幸段云成从女娃娃手中骗了那串佛珠,来日或许可以成为指证乔氏的有力证据。
  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正事干不成倒是有了时间干闲事,横竖大老远从临安赶来崇安,自然要四处逛逛才不枉此行。
  用过早膳,我与段云成相携四处游荡,顺带买些当地土特产,权当作礼物回去派发,雪霁天晴、冬阳明媚,街边随处可见白白胖胖的雪人,间或有顽童互砸雪球追逐嬉闹,一派欢喜热闹的景象。
  转了一上午,收获颇丰,段云成又当钱袋又当小厮,真真像个贴心的小棉袄,我不由暗叹,原来传说中那傍大款的感觉竟是如此妙不可言。
  我揉了揉早已饥肠辘辘的胃腹,指那不远处的酒楼道:「云成,我们去吃午饭吧。」
  岂料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自街角缓缓转出,段云成眸光一变,眼疾手快将我迅速拖入近处的僻静小巷,不动声色地护我在怀。
  只见乔若鸿与一中年模样的男人谈笑着步入我方才指着的酒楼,转瞬便消失了踪影。
  我奇道:「乔若鸿,缘何他会在此?」
  见他二人不在视线范围之内,段云成稍稍放松戒备,却仍是一瞬不瞬地凝望那间酒楼,淡淡道:「我认得,他身旁那人是崇安知府。」
  思及前几日他与我提到的那私开金矿一事,顿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啧啧道:「果真是官商勾结,蝇营狗苟,想来假金大案乔氏必定有份参与,而这崇安知府便是帮凶。」
  「我早料到事情是如此这般,从前乔氏管家在此打理此事,不承想这次竟劳驾乔若鸿亲自出马,想来年後他们必定会有大动作。」顿了顿,段云成薄唇翕动,吐出四个字:「不得不防。」
  「不错,看来我们应当尽快回临安将此事告知爹爹。」说话时,我将将欲走出巷子,忽然只听尖锐刺耳的马嘶声破空传来,眼前袭来一阵阵天旋地转,脑中蓦然一片空白,只有呼呼的风声自耳畔疾速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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