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掩映,风拂过,落叶簌簌。
「难怪子奚君早期的作品都与佛门清幽有关,在这地方,确是能出佳作。」项瑶环视四周,淡淡檀香萦绕,更显幽静。
「子奚常道佛门清净,便与方丈求了此处,少有人打扰,参禅悟道,我总以为他会先祖后尘剃度出家。」宋弘璟说起,眼眸微闪,像是想到某人光头的样子浮了一丝浅淡笑意。
项瑶瞧着竹林深处单独的小院,颇有遗世独立,世外桃源的意味,正四处打量便听得身后蓦然响起两道恭敬唤声,与他二人行礼,瞧见项瑶脸上惊色,忙是请罪。「惊扰夫人了。」
「无碍。」项瑶睨着二人相似面孔,笑笑道。因着宋弘璟的缘故,知晓二人定也是练家子,脚步无声,若非刻意,普通人觉察不到。
宋弘璟让人去忙,自个陪着项瑶走走。一路遇了几人,皆作一色打扮,灰青劲装,不苟言笑。
「玄铁营的人?」项瑶扬眉问道。
宋弘璟颔首,一点不意外她能猜到。
项瑶心底哂笑,宋弘璟训出来的人果然都随了他。进了院子里头,确是真正的清静地,也省去许多麻烦,项瑶转了转眸子,须臾,便同宋弘璟道了心中所想。
不远钟楼,一口青铜大梵钟敲响,浑厚钟声响彻云霄,山鸣谷应,悠扬回荡。项瑶去后殿拜佛,宋弘璟不便就留在了竹居等候。刚迈过拱月门突然与受了钟声惊吓的野猫撞上,这一停顿,意外瞥见一抹熟悉身影,此刻正大发脾气。
半晌,见人无动于衷,女子只好软了稍许态度,「就一炷香的时辰,我很快回来。」
「项侧妃莫为难老奴了,王妃交代您在这儿抄佛经,同样是为王爷积福。」守门的婆子并不买账,搬出了安瑾。
项筠神色略是僵硬了一瞬,险些维持不住风度,她遭安瑾打压,这些个人精表面上恭谨,实际并没有哪个真正把她放在眼里的,安瑾离开半个时辰,她就磨了半个时辰,颠来倒去就王妃有交代一句,堵了回来。可她本来就是求了安瑾带她来的,王爷伤势感染再度垂危,求神拜佛已经是她唯一能做的,偏安瑾关她在这儿抄佛经,叫她怎生呆得住。
一咬牙的,取了手上玉镯子递向那婆子,「还请嬷嬷行个方便。」
婆子作势推了一下,道是使不得,然在项筠又塞过去的时候收了下来,捏着前后转了下似是在看成色,也就寻常满意的程度,收进袖子,不冷不淡道,「就一炷香的时辰。」
项筠虚笑应下,袖下的拳头却是紧紧攥住,到底亲疏有别,她的嫁妆与项瑶相比可谓是九牛一毛,不说老夫人小气,就是顾氏也就意思了两件,算是拿得出手的,平日能装点门面,余下的不是平常交际送礼,就是打点,所剩无几,然人都现实的很,没有银子根本转不开事儿,还叫婆子轻视。
背身之际,项筠脸色冷到极致,匆匆去了圆通宝殿。
白玉观音像法相庄严,慈悲怜悯,项筠深吸一口气,跪在了前面的秋香色莲花蒲团上,「求菩萨保佑王爷快点醒来,信女愿减十年寿命换王爷平平安安。」
杵在她身后的项瑶挑了眉梢,能让项筠如此,莫不是顾玄晔真的性命垂危?随即勾了一抹似笑非笑,出了声道。「不知妹妹还有几个十年。」
项筠闻言猛地回头,在瞧见项瑶的一刹神色略有些古怪,似怨似惧,「你来干什么!」
「自然也是烧香拜佛。」项瑶同样跪在了相隔两个远的蒲团上,诚心合十三叩,即是为宋弘璟,亦是为自己。
项筠戒备而视。
项瑶叩拜完,侧看过去,瞧见她明显消瘦模样,「怎么,蔺王待妹妹不好么?」
「……与你何干。」
项瑶笑笑,并不在意她无理态度,「只是想到妹妹一往情深,蔺王却与王妃举案齐眉,替妹妹唏嘘罢了。」
项筠心中猛地一痛,只听出了嘲讽意味。
「不知道这算不算报应。」项瑶又淡淡落了一句,没说清是她如今的局面还是蔺王病危,然,不管哪个都叫项筠红了眼。
积压心头的猜测渐渐落实,比起傀儡般的安瑾,项瑶的存在才叫她如鲠在喉,她向来敏感,怎会察觉不出蔺王与她相处时偶尔划过的怀念眼神是在怀念着谁,有时失神又是透过她看到了谁。
从小到大她都活在项瑶的阴影下,作是陪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遇着顾玄晔,疼她爱她如珠如宝,却也被她夺走。已然忘了最初,项瑶才是顾玄晔的计划,而她是计划外的真心。
忆起项瑶对自己态度的忽然转变,正是她与王爷浓情之时,那个燕姝……定是因为燕姝察觉出真相,从而怨上他二人。
「是你罢?」项筠突然联想,眸子迸出愤怒火光,「王爷会去鸳鸯湖是你引诱的罢!」
项瑶听着她的质问只笑而不语,黑漆漆的眸子瞧着她隐了深意,却是故意。
项筠被那眼神刺激,更是肯定心中所想,她是要报复,「项瑶你好歹毒的心思,竟敢谋害王爷,是苏念秋?对……定是她,是你们合伙刺杀王爷!」说罢,上前就要与项瑶动手,想到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王爷,项筠那一刻真是想撕了她的。
云雀挺身相护,将人牢牢护在身后,「大胆,你敢伤我家小姐!」
一个抓挠,一个挡,连项瑶的衣角都摸不到,项筠彻底红了眼,只顾发泄心中怨愤,口无遮拦地喷道,「项瑶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同人私奔的贱蹄子,也就宋弘璟那蠢货把你当宝贝,坏心肝烂肚肠的,你该下地狱!」
「住口!」女子的沉喝声蓦然在门口响起,便差了两名婆子上前架住项筠,后者尤是不甘的抵抗,手被折到了背后,以近扭曲的姿势发出凄厉惨叫。
项瑶瞥见安瑾,跟着的一名丫鬟冲项瑶眨了记眼,随即垂头老实立在安瑾身后。
「蔺王府的教养算是领教。」项瑶凉凉开口,勾着一抹嘲讽轻笑。
项筠哆嗦了下身子,这时已经反应过来又落了项瑶的套儿,从牙缝里挤了卑鄙二字,脸上便挨了婆子一记,耳光声清脆回荡。
安瑾眼神微止,婆子便放下手,「宋夫人见谅,这没规矩的东西我定好好管教,夫人若觉得不解气,我让人打到消气如何?」
「王妃做主即是。」项瑶瞧见她眼底那冰冷神色,笑了笑,显是大度,实则清楚安瑾不过是要个教训的由头罢了,什么都可以,只要项筠好过不了,然在这一点上,两人一致。
转瞬,目光落了身子微颤的项筠身上,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发髻在刚才与云雀推攘时散开,垂了几绺遮了面儿,看不清楚神色,被婆子架着犹如疯婆子。
项瑶走近,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项筠,这才开始。」你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安瑾闻言眉头跳动了下,凝着两姐妹对峙而立,一明润如玉,一狼狈不堪,相差千里,而两人间的纠葛似乎更耐人寻味。安瑾敛眸,知情识趣作了不闻不问,比起一个不待见的侧妃,宋弘璟的夫人更有价值,她自要为王爷铺路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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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秀本贤良 卷二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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