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瑶诧异,跌进他幽旷而深邃的目光里,他的眸子宛若墨海,摇荡着星光,含着冷肃的认真,心头颤动。
宋弘璟先带人回了将军府,用马车送人回去,临到府门口,一路显了沉默感动的项瑶倏然瞥见一抹身影,与秀绫姑姑那幅画上的人有几分相似,却又……
「……他是?」
宋弘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答道,「是家父生前挚友,这些时日来了京城暂住将军府。」
项瑶眺了良久,「他的腿……怎么了?」如没看错,那人是坐着轮椅被人推进将军府的。
「早年遭贼人暗算,人救了回来,可是腿失了知觉。」宋弘璟见项瑶神色震动,不由问道,「阿瑶认得?」
「这人……酷似我姑姑一位故友。」项瑶无甚心思地答道,待马车一到,急忙赶回了府。
马车里,宋弘璟贴心地备了套衣裳,项瑶换上正是合身,不由羞怯。马车很快驶到太傅府门口,项瑶被流萤扶着跳下,正要往秀绫姑姑的住处去,就见云雀着急地寻了出来。
「小姐,府里出大事了,童姨娘小产了,老爷正寻你呢!」
项瑶脚下一顿,沉声问,「童姨娘小产,父亲寻我作甚?」
「是麟哥推的童姨娘,童姨娘硬说是受你指使,估摸是寻过去问话。」
项瑶半敛眸子,眼中划过一抹讥诮,脚步一转,往前厅走去。
「作孽啊作孽!千防万防就是防不住有人成心想害我的小孙儿啊!」老夫人气得用手里的拐杖重重捶地,「我可怜的小孙儿。」说着一手捂了胸口,似是要喘不过气儿来似的。
项善琛忙扶住了人,安置到檀木半枝莲太师椅上,安抚道,「母亲先莫气,事情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老夫人唉唉直叹气,视线掠过地上跪着的婆子,落在不远抱着孩子的徐氏身上,咬牙切切道,「今个的事定要个交代,我的小孙儿不能白白被害了命!」
徐氏瞧见老夫人想要偿命的凌厉眼神不禁缩了缩身子,把麟哥抱得更紧,急得快掉眼泪,「儿啊,人到底是不是你推的,你给娘说清楚。」
徐氏是秦老夫人嫁出去的女儿,这会儿的秦老夫人也不好多吱声,只是面上有些不虞,她深知老夫人是个什么性子,只在旁边坐下静静地瞧着,转了目光给贺氏,贺氏会意出来,忙着帮着徐氏道:「别急,孩子越吓越说不出什么的。」
老夫人挖苦,「该不是你们掉了孙儿。」
秦老夫人依旧没有说话,贺氏赶紧陪笑,「老夫人,自当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咱们的把事情弄清楚啊,冤枉了谁都不好。」
徐氏一声叹息,唉,千不该,万不该惹老夫人家的童姨娘,这是个难缠的,但事情总得说清楚,也不想座上的秦老夫人受无端指责,于是更加紧迫地追问。
徐锡麟也是给吓坏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会也只敢躲了徐氏怀里,听着问话先摇了摇头,就听得地上跪着的婆子嚎了一嗓子,道是童姨娘可怜,好心拿点心给麟哥尝,不领情还把人推了,害得没了孩子,一声声地责难。
原还摇头的麟哥对上婆子的指责,眼前浮起童姨娘摔倒在地时那一大摊子殷红鲜血,登时吓得闷了声,毕竟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儿,紧紧拽着徐氏嚎啕哭了起来,再问不出什么。
项瑶刚走到门外就听到这动静,快了两步入了厅里,到了徐夫人旁,紧着神色问道,「麟哥没事罢?」
徐夫人咬着唇,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看向她的目光却隐着担忧。
厅堂里因着她的到来,一时都聚了视线,尤其是老夫人一双眼里迸出火光,从牙缝里挤出字儿来,「上一回是无心,训过也该长记性,这一回敢动手推人,我看分明是有人教的。」
这话的指向性就明显了,项瑶直起身子,与她坦然相视,「祖母这是何意?」
「杨妈妈,把你之前说的再说一遍。」老夫人坐正身子,偏偏理不饶人。
跪着的婆子领命,当即重复道,「童姨娘今早散步走到水榭,见麟哥儿在逗鱼儿玩,瞧着有趣,就嘱丫鬟拿了点心给麟哥尝,孰料麟哥突然发难,狠狠推了童姨娘一把,直把人推了地上,嘴里还说着狐狸精,坏东西,欺负姨母姐姐,就该好好教训,要不是老奴等拦着,怕是就要被踹上了。」
「童姨娘倒的地儿上淌出血,老奴怕有个意外,赶紧着人抬回了苑儿找大夫,可……可已经是来不及了唉。」
「麟哥一年到头也总共来不了几趟,他能和童姨娘有什么深仇大怨能下这死手,听听欺负姨母姐姐,若不是有人同他说他能这么说?」老夫人用力捏着拐杖头儿,愤怒道。
「老夫人,媳妇和瑶儿决没有那么说过,更不会让麟哥那么做!」顾氏闻言忙是急着解释,其实早在老夫人提出要找瑶儿她就有些慌,如今听着这指向的,更是忧心不已。
「夫人莫急,你和瑶儿的心性我清楚,没那个坏心,只是叫过来问问罢了。」项善琛怕她急坏身子,轻声安抚道。
老夫人在旁冷哼了声,拧了眉头神色不悦。
项瑶挨近了麟哥,方才婆子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摇头似是否认,她也不相信麟哥儿会那么说,这孩子虽然平日里爱作怪,可从未出过格儿,便柔着声音道,「有师父在,不用怕,先告诉师父那个婆子说的可是真的?」项瑶刻意用了两人相处时的称谓拉近关系。
麟哥儿瘪着嘴,圆溜的大眼睛里又蓄了水光,颇是委屈,从徐氏怀里离开稍许,摇了摇头。
「是没说那些话,还是没推人?」项瑶徐徐诱问道。
「怎么,你还想替他诡辩不成!」老夫人一听当即插了话,神色怨怒。
项瑶一看麟哥又被吓得缩了回去,暗暗蹙眉,不作理会继续道,「别怕,只管照实说,有我在决不让人冤枉你去。」
大抵是项瑶的神情太有说服力,又或者项瑶在他心里地位不一般,麟哥终于抽泣着开了口,磕磕绊绊的把事儿说了一遍,前头和那婆子说的一致,可后来是童姨娘先嘴里不干不净,他确是有说过要是再说就要教训来着,但那童姨娘却自个倒在地上的。
「好哇,这般昧着良心的话都敢讲,她一个怀着身孕的,难不成还会害自个孩子不成!」老夫人气得站起身,抡起拐棍就要往麟哥身上招呼去,一边怒道,「这么小就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当娘的不会教孩子,老婆子来教!」
项瑶忙起身挡在了麟哥身前,冷凝着神色道,「要是童姨娘没怀孕呢?」
正伸手拦老夫人的项善琛趁着停顿一把握住了拐棍,亦是诧异回头凝向项瑶,神色略是不可置信。「瑶儿你莫要胡话。」
「项瑶,你害我孩儿还要这般诬陷我么!」女子尖细的声音骤然在门外响起,只见童姨娘头上缠着白布条,被丫鬟扶着虚弱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出来了,这身子……」老夫人见状忙指使婆子搬了椅子,面上疼惜。
童姨娘被扶到椅子上,伤心垂泪,「老夫人我若不来,还不知道她这般诋毁我呢,叫这般冤枉,我……我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别说傻话,老婆子还在这呢,一定给你讨个公道,你不用理会那些个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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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秀本贤良 卷一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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