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本贤良 卷一 第二十章

  厅里的人皆是叫这出反转看得怔住,以项瑶最先回过神,视线落在惨败面色的童姨娘身上,半晌忽而弯了弯嘴角,「童姨娘有身孕了?」说罢,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腹部。
  童姨娘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克制住身子不由自主地颤动,硬着头皮应了声,「只是还未满三月,就一直没说罢了。」
  顾氏轻轻扯了下项瑶,眉头轻皱,因着二人事先对过的话里没有这出而有些不知所措。项瑶安抚地回握了下她有些冰凉的手,依旧眉眼弯弯,「既然童姨娘有了‘身孕’自然不能赶出府去,就罚在自己苑子禁闭两月罢,母亲觉着可好?」
  「瑶儿说得可行,就这么办罢。」顾氏连忙附声道。
  婆子随后上前将童姨娘带了下去,后者心有戚戚,无意识地抬了眸子,却与项瑶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猛地被她像是洞穿一切的目光骇得打了个寒噤,忙是垂下眼。
  秦老夫人忧心顾氏身子,待她发落完毕就让人搀扶她回去休息,顾氏颇是不好意思,直道自己无碍,只是没人信罢了,最后拗不过让人扶了回去。
  项瑶瞥了眼仍跪在地上的柳姨娘,念及某个在外荡了近半月没有音讯的人,眸光一转,在人都离去后,替她向秦老夫人求了个情,从轻发落。
  七月末,京城里出了件大事儿,蔺王手下把当朝宰相之子给打了,为的还是名歌姬,难免有争风吃醋之嫌,尤其是蔺王那两名手下透露出来的讯息,那名歌姬已有一月余身孕,蔺王欲纳其为妾。单单是王爷纳青楼女子为妾,就足以让京城百姓茶余饭后议论纷纷。
  日近戌时,苍穹逐渐暗淡,轻薄的云层犹如浮絮,随风聚散,交叠变幻,渐渐淡去,一弯半弦月悄然跃上竹梢,洒落袅袅清辉。
  蔺王府书房,灯火透亮。
  「蔺王明鉴,属下绝没有与曹丞相之子有过冲突,事发之时,属下与顾北还在城北大营,两地相距甚远,即使回来也分身乏术!」地上跪着两名乌衣紧腰的侍卫,其中一人抱拳急急道。
  坐于书案后的男子,半张脸掩在阴影里,明明暗暗的灯火中,另半张唇红齿白的俊脸褪去往日的温和,显出几分阴鸷来。沉默片刻后撩袍起身,神色冷凝地往外走去。
  顾南顾北见状暗暗舒了口气,随即跟上,来到一处偏院,顾北机灵地替主子开了门,漆黑暗室里一股潮湿气息扑面而来。
  火折子燃起的一瞬,暗室一角倏地发出锁链挣动的声响,伴着女子幽弱的呼救,掩在其中,几不可闻。「我要见王爷,王爷……」
  顾玄晔站在烛火微亮的暗室里,一侧的墙上挂着各色渗人刑具,墙角一隅,女子发丝凌乱地蜷缩在厚厚的稻草上,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身下斑斑血迹一直蔓延到地上,天儿正热的夏夜里仍是瑟瑟发抖。
  「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女子听着熟悉的声音干涸的眼角顿时又渗出了泪水,嘴里喃喃着王爷,极力想抬起身子来。
  「只要你说出幕后之人,我便留你一命。」顾玄晔走到女子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聚起曾有过的柔情。
  「孩子,王爷,我们的孩子……」燕姝哑着嗓子一声声念着,泪珠大颗大颗滚落,眸光深深凝着面前男子的模样,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竟会如此绝情残忍。
  她竟天真的想用孩子来绑住他,落得个如此下场。他是喜欢孩子的,却不喜欢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可笑她到此时才明白。
  「孩子还会再有,燕姝,告诉我那人是谁。」顾玄晔眼底掠过一丝不耐,耐心即将告罄。
  燕姝的下颚被捏在他手里,被逼着对视,身上的痛楚怎么都比不上心里的,听着男子执着的问题,心底愈发荒凉,最后像是绝望了般,突然问道,「王爷您爱过燕姝么?」
  顾玄晔神色渐冷,抿唇不语。
  燕姝等了良久,忽而弯了弯嘴角,自顾说道,「可我是爱的。」且爱惨了,燕姝在心底如是说道,随后敛了凄色,「没有谁指使,从始至终燕姝都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若说错,大概是错在了遇见您的时候。」
  说罢,紧紧闭上眼,再不置一词。
  顾玄晔冷眸凝视她良久,心中转过万般想法,最后直起了身子,面无表情地对顾南吩咐道,「不能留,处理得干净些。」
  玉笙苑,冰纹格的窗子开了半扇,窗边种着两株叶片肥厚的芭蕉,长成合抱之姿,风一吹,簌簌而动,些许青涩气息飘进屋子。
  临窗书案前,少女单薄的翦影融在通明烛火的橘色暖晕中,手捧书卷,神情专注,翘檐下清凌凌的铜铃响,都不曾入耳,仿若岁月静止,安静美好。
  正从窗子翻爬进来的项允沣一抬头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不过近半月没见,瞧着好像又有些变了,倒不是模样,而是那身气质,加上原本就生得好,叫他都快转不开眼去。
  这么一走神,屁股无意识地往窗台上一坐,顿时唉哟一声叫唤,从窗子上翻落下来,惊动了屋子里看书的人。
  「允沣哥哥?」
  「……妹子,还没睡呢。」项允沣呲牙咧嘴地揉了两下后背,竭力想在项瑶面前维持住哥哥的尊严,赶紧将手里的匣子递过去。
  项瑶搁下了手里的书卷,问道,「什么东西?」
  「一些紧俏的西域首饰,谢谢妹子对柳姨娘开恩,我知道我那娘性子,给妹妹惹了麻烦。」
  项瑶笑了笑,不甚在意,这么一说倒是大大方方的收了匣子,也让项允沛不再为难,瞥见眼前人强忍到快扭曲的表情,心里有些好笑。随即调侃道:「三叔打你板子的时候怎么不忍着,那声儿整座府都听见了。」
  项允沣嘴角一抽,像是回想,「不至于罢……」
  「就你这一走十天半月没个讯儿,几十藤板还是轻的了,害我们担惊受怕。」项瑶说到这也是来气,要不是自己借出了五十两,怕项允沣因此遭了什么难,那她可就罪过大了。
  「咳,好妹妹,别生气,我这不是忘了么。」项允沣连忙赔罪,嬉皮笑脸地挨近了道,「我这趟跑得值,咱们赚大发了!」
  项瑶挑眉看他。
  「我从滇南运了近百斤的玉石原料回来,只花了一百两,同宝玉楼的掌柜合作,开设赌石,短短两天就抢购一空,不止把本儿赚了回来,还整整翻了百番!」项允沣说到这不无得意。
  「一万两?!」这下连项瑶都有些不淡定了。
  项允沣点了点头,「不过这趟事儿能成不光是我一人,别人出的主意路子,我瞧着好才硬是占了一半,外加跑腿的活儿,所以赚的得跟人家五五分。」
  五五分成也能有个五千两,本金就五十两,赚得算不少。项瑶不由笑眯眯地看向他,直把后者看得背脊发凉,从怀里摸出锦袋递了五十两银票过去。
  「喏,这是本金一分不少,明个程三儿分利,咱们一块儿去呗。」
  项瑶收了银票,想也没想地道了不去,她一个姑娘家掺和这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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