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祖父所说,清薇没把自己打成猪头,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亏得她还说了那么一堆的话来让自己打消念头。
若那时他果然放弃,恐怕在清薇眼中,就真的只是个笑话了吧?
错误已经铸成,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赵瑾之可不敢再回去找清薇,于是郁闷一阵,只能继续跟赵训商量领兵之事,然后又去了一趟陈老将军那里,这才回到校场上,跟其他人一起训练。
一到校场,赵瑾之便发现,心浮气躁的并不只有自己一个人,整个羽林卫几乎都被这种气氛笼罩着。他自己清醒过来了,看这些人便怎么都不顺眼,于是抓紧时间,把人狠狠操练了一番,确定他们回家之后肯定个个如同死狗一般,躺下去就起不来,绝不可能有精力出去找乐子,这才放了人。
不过这样一来,他自己也累得够呛,只想回到家里,躺下不动。
但他不能。满心发虚的回到家里,清薇的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食物的香气,也没有他所期待的场景。赵瑾之在清薇门口站了片刻,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却意外的在门口发现了久违的食盒。
盒子里的饭菜已经只剩下余温,想来是因为他今日回来得晚的缘故。
赵瑾之将盒子提进屋里,打开坐下慢慢吃了。然后将碗筷洗了,重新摆放食盒里,略略犹豫之后,便提着盒子出了门,翻墙去了清薇的院子里,将之放在了台阶上。
然后他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白日里做了蠢事,赵瑾之有心向清薇道歉,又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时候,而且清薇也未必想听。
所以沉吟良久,他最终还是避开了那个话题,站在窗下道,「我十二岁时,父亲去世。当时我年纪尚幼,无法支撑门楣,所以祖父做主,让二叔担起了赵家的重担。我知道若留在家中,只是徒增是非,因此私自离家,拜了师弃文习武。所幸在这上头还有几分天赋,师父说也能混碗饭吃,这才将我列入门墙。虽然只是记名的俗家弟子,但也尽心指点。」
「当然,我后来才知,师父是得了祖父他老人家的信,这才会收我为徒。我走的路,祖父都看在眼中。只是他也别无他法,只能如此照拂一二。我二十岁出师下山,带着一身武艺进了羽林卫,为的不是什么保家卫国的理想。」
说到这里,赵瑾之停顿了下来,而且停了很久,直到窗棂上传来轻轻的一声响动。
其实他并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什么响动,清薇又是否在听这番话,但赵瑾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虽然学了不少东西,但却始终不知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对未来也没有具体的盘算。做羽林卫,也只是权宜之计。哪怕陈老将军一力提携,那么多年,却也只升到现今这个位置。」
「羽林卫戍卫宫廷,同僚们个个都以此为荣,我却只觉得寻常。在我心里,江山社稷也好,皇宫禁庭也罢,都不值得我如此守护。虽然值守时尽心竭力,但只是为了羽林卫发我的薪俸。这番大逆不道的心思,若说出来,恐怕会骇人听闻。但我的确从没想过,这世间是有什么值得我拼了性命去守卫的。这一身羽林卫专用的铠甲,自然也轻飘飘毫无分量。」
他说着,终于转头看向紧闭着的窗户,「但是现在,我心里终于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他说,「清薇,我赵瑾之孑然一身,一无所有,没什么是能给你的。唯有这一身辛苦打熬成的武艺,可堪一看。今日,便让我为你值宿,稍尽绵薄之力吧。」
直到这时,他才提了一句白天的事,「之前那些唐突的话,都是我的过错,你别往心里去。唯有一句最要紧,还是要请你记住。赵瑾之此心不变,可昭日月。」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不再开口,转过身去,背对着窗户,脊背挺直,手搭在腰间剑柄之上,蓄势待发,竟是真的打算在这里值宿了。
清薇自然一直在房间里,赵瑾之一番话,她也都听在耳中,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窗前。
这会儿透过窗棂间微小的缝隙看出去,正好能看到赵瑾之的背影。
高大,挺拔而沉默,他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身上是羽林卫专用的明光铠,打磨得十分光滑明亮。
这一夜正好有月,洁白的月光倾泻而下,仿佛都被汇集在了他的铠甲之上,照得他整个人闪闪发光。
清薇站在窗内,不觉呆住。
时间流逝,日升月落,两人竟然就这般一个在屋里,一个在窗外,静静的站了一宿。
等到东方欲曙,鸡鸣三声,清薇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冰冷而僵硬,竟然一夜未睡。
眼看外面的赵瑾之也活动起来,将要离开。她连忙抬手推开了窗,「赵大哥。」
赵瑾之回过头来,对上了清薇的视线。
片刻后,清薇轻声道,「祝君一路平安,旗开得胜……早日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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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妻之禄 卷二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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