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新朝,林家跟普通人家已经没什么两样。好在一家之主的父亲身体虽然不好,但还是挣扎着考了个举人功名回来,每月禄米也足够养活一家人。林蕙是独生女儿,又在这种环境中长大,饱读诗书的同时也明白世事艰辛。父亲病故之后,她独自支撑门楣,赡养母亲,但日子非但没有比有举人父亲的时候糟糕,反而越来越好。
后来当地官府上书,要为她奏请朝廷册封,她的事迹就传到了京城。当时的在位的是武帝,这位陛下性情骄傲到狂妄自负的程度,听说世间还有这等奇女子,当即宣召林蕙进京陛见。
在这种情况下,林蕙携母进京,自然得到了许多人的关注。原本众人都以为,林蕙会被武帝纳入宫中,毕竟他最欣赏的就是这种性子,后宫之中几位嫔妃的骑射都相当出色。
结果陛见之后,武帝却只是大笔一挥,给林蕙赐了一块「天下第一」的牌匾,就这么算了。
这块牌匾到底有什么玄机谁也不知道,但既然是御赐,就谁也不敢轻视。只不过,京中年轻的女子们,自此都将林蕙视作了眼中钉。她是「天下第一」,她们这些世家精心培养的女儿们算什么?
不过这些人跟林蕙没有交集,也没人会刻意去对她做什么,日子也就安稳的过了下去。林蕙带着母亲在京城住了几年,年纪渐长,转眼就到了二十岁的年纪。
《大魏律》规定,女子二十不嫁,其父母有罪。也就是说,若不想连累母亲,林蕙必须要在这之前将自己嫁出去。
当时不少人都等着看笑话。毕竟林蕙虽好,但这样的女子,哪家都不会愿意娶。高门大户看不起这样出身的女子,小门小户,娶不起「天下第一」。
就是在那一年,赵定远高中状元。那时赵训和文帝君臣关系还十分融洽,皇帝自然也就视赵文远如子侄,金殿面君之时,亲口许了他一件事。而赵定远转头就开口请皇帝为他和林蕙赐婚。
这门婚事定下,林蕙「天下第一」的名声,再没有人质疑。
直至多年之后,这件事也仍旧被正统的世家所诟病。天下第一也就成了一个暗藏讽刺意味的词语,当年的赵瑾之脱口说要娶这样的女子,未必不是一种对母亲的回护。但后来父母相继亡故,这反倒成了他心中的一种执念。
赵家的女主人们,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这让赵瑾之对女性的认知也与旁人大不相同。别人家的女孩尽可是平庸的模样,但赵家人是不一样的。
这也是他年幼时对赵二夫人这个二婶不怎么感冒的根本原因。连自己这个小孩子都玩不够,这个二婶,在赵瑾之看来,太笨了。
赵二夫人如果知道这个真相,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无论如何,赵训和老夫人都认为,承平年间,赵瑾之想要的那种姑娘是养不出来的。等他长大了,这个念头自然就淡了,所以也不去管它。只是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变故,以至于赵瑾之的婚事竟一直蹉跎到了如今,始终没有他能看得上眼的女子。
所以这会儿见他神色有异,赵训心下自然不免惊奇。
赵瑾之吓得差点儿跳起来,「祖父,话可不能乱说,事关姑娘家的清誉。」
「是良家女子?」赵训更惊奇了。
赵瑾之前一个问题就受了惊吓,正端起茶杯打算喝口茶压压惊,哪知就听到了一个更加劲爆的问题,「噗」的一声,一口茶顿时都喷在了对面赵训的脸上。
他反应快,连忙抓起帕子要替老爷子擦干净。但老爷子反应也不慢,在帕子杵到自己脸上之前,抬手指了指赵瑾之,然后气哼哼的去洗脸了。
留下赵瑾之自己在原地笑得直不起腰。
等老爷子洗完脸回来,便仿佛已经将之前的事情给忘了一般,表情自然的继续起之前的话题,「说吧,是哪家的姑娘,怎么认识的?打算什么时候把人娶回来?」
他这会儿功夫也想明白了,要是已经两情相悦,赵瑾之早该回家来让自己请媒人提亲了。既然没有,也就是说,这事儿还是傻小子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呢!这么一想,老爷子连被喷了一脸的茶水都不计较了。
「是今年出宫的宫女。」赵瑾之说,「从前大概在陛下身边伺候过。如今就住在我的隔壁。」
赵训不由挑了挑眉。赵瑾之特意强调在皇帝跟前伺候过,自然不会是怀疑清薇跟皇帝有什么,因为皇帝碰过的女人是绝无可能出宫的。所以他这么说,是说这姑娘出众、能干,无论眼界还是气度,都远胜寻常女子。而且既伺候过皇帝,还能出宫,不是犯了什么事就是本身守得住,有自己的想法。既然是自家孙儿看上的,必定是后一种。
宫中倒的确有可能养出这样的女子,臭小子的运气不错。
「她家里还有什么人?」他想了想,问。
赵瑾之道,「已经没人了,只她一个。」
「那她靠什么营生?」赵训又问。
赵瑾之之前不欲多说,就是怕老爷子追根究底。追根究底不可怕,可怕的是老爷子要是知道清薇在皇城门口做生意,一定会跑去光顾。那里往来的都是朝廷官员,多半都认识他。到时候身份被叫破,清薇知道了,岂不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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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妻之禄 卷一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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