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上虞家送礼】
茵陈看着装好的饺子和墙边放着的兰草,有些无可奈何,眼下只有她跑这一趟了。
虞家没有住在乌家庄,而是在隔壁的花水湾,来去的路途真不算近,她又只和徐景天去过一次,所幸记忆好,路大都认得,只是有些不好走。
没有推辞的余地,她回房重新梳了遍头发,换了衣服,玉色的夹袄外面又罩了件水绿色的衫子,配着玉色的棉裙,又换了一双没有补丁的鞋子。
收拾俐落了,她这才给房门下了钥。
一百多个饺子原本也不算重,可这又是食盒又是篮子的有些占手,还要拿着兰草,实在不便。外面风大,她回去拿了张包头的帕子,总算是出了门,路上偶尔遇见几位熟识的人,茵陈皆温和的向他们打招呼。
以她的脚程,她有些担心,怕要到下午才能到虞家,还要赶回来,不知会不会落得个赶夜路的下场。
过了大槐树,就要上大路了,茵陈停下来,心想会不会有刚好要往花水湾的车子,她也好顺个路,便站在路口等。因为好些天没有下雨,黄尘漫道,幸好她捂着嘴,不至於呛一嘴的灰尘。
过了好半晌,茵陈都要放弃了,才看见有个老汉赶了辆牛车过来,顿时一喜,忙上前询问了一番,果然是回花水湾的,她便商议了价钱,上车坐了。
赶车的老汉也是花水湾的人,听说茵陈要去虞家,忙问:「你是虞家的亲戚吗?」
茵陈笑道:「目前算不得什麽亲戚,不过他们家三姑娘马上要和我家大爷结亲了。」
「虞家三丫头?是,他们虞家就只有这老三没有人家了,如今看来是和乌家庄结亲了。」老汉赶着车,一会儿又拿出烟杆来,点了烟草,悠然的吸起烟来,吸不了几口又咳嗽几声。
乌家庄和花水湾是挨邻的两个村庄,不过花水湾没有乌家庄大,没有这边人口多罢了,两个村庄相互有亲的不少,来往还算多。
坐在牛车上,倒省了不少脚力,晃晃悠悠的往虞家而去,茵陈庆幸今天出门运气不错,希望虞家收到她包的饺子也是高高兴兴的。
赶了许久的路,总算是来到了花水湾,老汉要忙着回家,所以也没有送茵陈去虞家,只是给她指了个方向而已。
茵陈大致也还记得,就从衣服里掏出个荷包,数了九文钱算做车资,那老汉大大方方的接下了。
茵陈顺着小路而去,走过狭窄的田埂路,穿过了竹林,就见几间茅舍出现在眼前,和她第一次来的感触一样,房屋那麽低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有钱的人家。
茵陈倒也没嫌弃,过了座小石桥,来到了虞家的院子,只见堂屋的门半掩着,心想好险有人在家,没有扑空。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茵陈这才高声唤道:「有人吗?」
话音才落,就听得不知是哪间屋里传来应答的声音,「谁呀?」
「是我!」茵陈连忙答道,突然想到虞家的人和她又不熟,没见着她的面,如何知道她是谁,只好又添了句,「我是徐家的人。」
回答之後,屋里再没有声音了。
茵陈走到檐下,只见一旁摆着些剖好的竹篾,还有只编了一半的箩筐,地上一把砍柴刀、一个草垫子,另一头的角落里堆放着才从山上砍出来的松柏等树枝,也没好好收拾,显得七零八落。
茵陈将兰草挨墙放下,一手提食盒,一手提篮子,过了一阵,才见计氏从偏房里出来。
见着了茵陈,她立马满脸堆笑,「呀,我当是谁,原来是徐家的小丫头,倒让你久等了。」不见徐景天的身影,她心里便有些不满。
茵陈含笑着和计氏问好,又将饺子奉上。
计氏先掀了篮子上盖着的布一看,里面盛放着一个个饱满又匀净的小饺子,便笑道:「这包得不错,一颗颗像是麦穗一般。」
接着又去看那食盒,觉得这盒子精美无比,也不知是什麽木头做的,通体漆成了大红色,只是有些掉漆了,盖子上雕刻着花草人物,旁边还配了几句话,她一个字也不认得,只觉得好看。
这原是陆家的东西,现在就留给了徐家,平时也闲置在家,没什麽用处,不过偶尔拿来一用。
「我瞅着这食盒子倒像是富贵人家所用的东西,一般的人家哪里用这个。」
茵陈忙解释道:「可不是富贵人家用的,不过偶然到了我们家,又没拿走,只好拿来自用了。」
计氏见徐家送的节礼只有羊肉饺子,心想也太小气了些,别的女婿不是送钱送布,就是送肉、送糖,送点心、送果子,哪里只单单这一样的,也亏得那徐景天拿得出手。她心里不满,只是不好在茵陈面前透露出。
虞水仙从自己房里走了出来,倚在门口见是茵陈,张口便问:「徐大夫怎样了,好利索没有?」
茵陈连忙回道:「多谢虞姑娘关心,我家大爷已经大好了。本来他要亲自登门送东西的,只是临时又有人来请,才脱不了身。」
虞水仙还没发话,计氏先撇撇嘴道:「他这个人怎麽如此不通呢,别人一句话就给叫走了,还让你这麽个小家伙送东西过来,也真是放心。」
听着计氏的埋怨,茵陈也不敢辩解什麽,又对虞水仙笑道:「别人送了大爷几株兰草,大爷让我拿两株来给虞姑娘。」
虞水仙这才看见地上那两株像是韭菜一般的东西,脸上并未露出什麽欢喜的神情,只淡淡的说道:「知道了,多谢徐大夫费心想着。」
计氏赶着将饺子都拣了出来,茵陈便在檐下等着,
虞水仙跟了她母亲去,见了这些白白鼓鼓的饺子,冷笑道:「这就是冬节的礼吗?」
「可不是吗,就这些饺子。我说这徐女婿是不是太抠门了些,只送了这个来,还是头一年呢,也没人教教他。」
虞水仙踢着门槛道:「他一个光棍,又没个爹娘教,能想着送东西来就不错了。」
计氏将饺子都拣了出来,又细细的数了一遍,数目倒不算少,又将手里的这个食盒拿着看,心里越发不舍起来。
虞水仙一眼知晓了母亲的心事,在旁边道:「娘既然喜欢,留下自己用吧。」
计氏忙问:「这妥当吗?」
「如何不妥当?眼下定了亲,徐家的东西也是我们虞家的,别说这麽一个盒子,就是别的更好的东西,母亲开口问那徐大夫一句,那徐大夫不得巴巴的送了来?」
听见女儿这麽说,计氏便厚着脸皮收下了,没什麽好回的礼,她便在茵陈的篮子里塞了颗老南瓜,沉甸甸的,连盖篮子的那块布也给留下了。
虞水仙又说:「我闲着没事的时候给徐大夫做了双鞋子,我让外面那丫头一并带回去。」
计氏笑道:「你对这徐大夫还真是喜欢,巴巴儿的给他做鞋子。他能入你的眼,还真是他的福气。」
虞水仙一笑,「娘如今也来打趣我。」说着转身出去了,又叫茵陈,「喂,你过来!」
茵陈便跟着虞水仙进了她的卧房。
屋里陈设倒还简单,床上的被褥也都是盖了好些年的,也不知道夜里冷不冷。
虞水仙没有急着将鞋子拿出来,而是一屁股坐了下来,递给茵陈一把梳子,「我常见人梳那螺髻实在是好看,你替我梳一个吧。」
茵陈拿着梳子颤颤巍巍,她哪里会梳什麽螺髻,听也没听过。
徐水仙见茵陈杵着不动,便踢了她一下,「怎麽,我使唤不动你吗?愣着做什麽?」
茵陈不防虞水仙这突如其来的一脚,也没躲开,拿着梳子又下不了手,只好道:「虞姑娘,对不住,我不会。」
「不会?一个丫头连梳个头也不会,徐大夫的那些粮食是白养着你的?」
茵陈不知虞水仙为何会发火,心想自己只是不会梳头,怎麽就得罪她了?
虞水仙喝了一声,「你给我跪下!」
茵陈只得跪下。
虞水仙两腿交叠,慢悠悠的说道:「你什麽都不会,以後我如何使唤你?趁早给我学去,否则赶明儿我找徐大夫说去,让他赶了你,重新再买个能干的来。」
茵陈一听这话便慌了,忙告饶道:「好姑娘,求求你,别让大爷赶我。您让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虞水仙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生平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跪着求她,一股愉悦感顿时油然而生,此刻她觉得自己真如那有钱人家的当家奶奶一般,奴役丫鬟下人,心里好不惬意爽快。
「既然开口求我了,那得看你自己的表现,下次再吩咐你做事,我可不想又听到什麽不会的字眼,明白没?」
茵陈战战兢兢地答道:「虞姑娘教诲,我明白了。」
虞水仙点点头,活了二十几年,头一回知道奴役人的感觉原来这麽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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