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已经六月,杜恒言便没有带过多的被褥,只带了一床垫被,一床盖被,此时闻言,笑道:「添些碗筷和被褥、竹簟吧。」
诗诗一边整理着床铺,一边笑道:「主子,是不是还要添些花瓶?」
杜恒言环顾了一下,确实没见到花瓶,想着诗诗到底是精心教导过的,比她这个半调子小娘子还雅致,笑道:「挑些好看的,也不必贵重,你下午随我一起去!」
杜恒言望着诗诗妩媚又清朗的一张脸,忍不住叮嘱道:「日头大,我们戴幂篱吧!」
诗诗一愣,笑着点头。相处一月,她十分庆幸自己当初从安平侯府逃出来以后,投奔了主子。
东宫里头, 杜婉词正坐在黄花梨嵌螺钿牙石花鸟长方桌前翻着账本,听到翠微的禀报,如葱根般白净的手指便顿住了, 淡淡地问道:「楚王府准备将寿阳郡主许给张宪?」
翠微头皮微麻, 「是的,主子, 前些日子寿阳郡主去书肆,偶遇了张衙内, 说, 说是一见倾心!」
杜婉词哼笑了一声, 「一见倾心吗?」
赵元益带着内侍过来太子妃住的寝殿外头,扑面便迎来一阵凉气,长长地吁了口气, 扇着手中的扇子正准备进殿,外头宫女晴月小声地喊了声:「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妃在里头吗?」
「在的!」
赵元益见这宫女举止怪异,他来了太子妃的寝殿,她竟然都不通报一声, 不由皱了眉,「你是从哪个宫过来的?」
晴月低着头掩下内心的微澜,轻声道:「奴婢以前在椒兰殿伺候!」
母妃的人?赵元益没有再理, 看了旁边的内侍桂圆一眼,桂圆立即扬了嗓子喊了一声:「太子殿下到!」
里头正在说着张宪的主仆二人立即都白了脸,杜婉词问道:「外头今天是谁在伺候?」
翠微想了一会,道:「是晴月!」
杜婉词不满地瞪了翠微一眼, 翠微连忙帮她整理了裙裾,这么会功夫太子殿下已经进来了,远远地和杜婉词打招呼:「婉婉,今天我在外头听了一件趣事,你肯定有兴趣。」
杜婉词有一瞬间的受宠若惊,她和殿下虽是成婚了,可是殿下对她自来淡淡地,虽也不曾给过她冷脸,但是二人至今都没有圆房,有时候倒也会来她这坐坐,但都是她说话,殿下听着,这还是头一回,殿下这般高兴地找她聊天。
「哦,不知是什么事儿,太子哥哥这般高兴?」
翠微忙让外头的小宫女上解暑的绿豆汤,眼睛瞥到还跪在地上的晴月,心头一喜。
赵元益从外头回来,确实一身暑气,看殿内四角都摆了冰盆子,一边扇着扇子一边道:「还是婉婉这儿凉快」,喝了两口冰镇的绿豆汤,消了身上的火气,才道:「寿阳妹妹被许给子瞻了!」
「轰隆」一声,杜婉词直觉两腿微微颤抖,忙依着旁边的椅子坐下,用帕子掩了半张脸笑道:「什么时候的事啊?」
赵元益又连喝了两口绿豆汤,扇了扇子道:「今日爹爹才下的旨,这么会儿,怕是宣旨的已经到了张家和楚王府了,子瞻孤家寡人一个,孤看着也甚觉寂寥,寿阳妹妹性子烂漫活泼,又不失端庄,想来日后定当是一对贤伉俪。」
太子越说越高兴,先前杜恒言和林承彦大婚时,他拦了要抢亲的子瞻,后面几日一直看他魂不守舍,杜恒言跟着林承彦去了蜀地,他像换了个人一样,对太医局的几位太医动了异常的手段,眼看肃王府要对子瞻动手了,与楚王府联姻,现阶段,肃王府便是要针对子瞻,也不敢做的太明目张胆。
再者,寿阳妹妹性子活泼,与杜恒言脾性有几分相似。赵元益这般想着,觉得寿阳郡主与子瞻简直是天作之合。
杜婉词看着太子殿下高兴的劲儿,压下了心尖上的锐痛,面上也陪着笑,道:「太子哥哥好像日子没在我这儿用膳了,今中午要不就在这边用膳吧?」
太子一听,沉吟了一瞬,道:「改日吧,今日答应了母妃,若是再忘记,母妃要不高兴了。」
既是沈贵妃留人,杜婉词自是不敢有微词,不知道为什么,贵妃娘娘不喜欢她,每次她去请安,看她的眼神都淡淡的,有时候陈语冰还能上前去说笑几句,到她开口,沈贵妃面上便十分寡淡,她也不想再自讨没趣,是以除了初一十五正常的请安日子外,她都不去宫中。
太子走后,王嬷嬷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闪了出来,轻声禀道:「娘娘,老奴打听到近日贵妃娘娘身边常有一个女童陪着说笑,说是杨淑仪的云锦阁的人,似乎也不是小宫女,殿下似乎十分喜欢,每次在沈贵妃那里用饭,必有那小女童陪着。」
杜婉词嗤笑了一声,「嬷嬷,便是殿下真喜欢,那也是个女童罢了,嬷嬷多虑了。」
王嬷嬷笑道:「娘娘说的是,是老奴多虑了,不过那女娃儿好像是从杜府出来的,宫中的宫女都喊她‘阿宝’!」
杜婉词猛地站了起来,刚才还闲闲的眉眼瞬时凌厉起来,「阿宝?」
王嬷嬷见她似乎十分在意,心下暗暗嘀咕幸亏自己报了上来,看来确实是一大患。
杜婉词没有想到,杜恒言竟然没有将阿宝带走,她那么喜欢阿宝,竟然舍得将她送入宫中,陪着杨淑仪和沈贵妃,她难道不知道宫中步步是雷池,一不小心,她的阿宝就要粉身碎骨!
明明以前,杜恒言是愿意拿命护着阿宝的!
除非,杜恒言确定阿宝在宫中比跟在她身边安全,那杜恒言这般下结论的底气在哪里?宫中是谁护着阿宝?杨淑仪?还是沈贵妃?
想到太子刚刚眉目间的脉脉温情,不自觉翘起来的嘴角,杜婉词忽地福至心灵,「是太子!是太子!」
脚下一个踉跄,杜婉词跌坐回椅中。杜恒言卑鄙地用一个八九岁的小娃娃套住了太子!
再想到太子刚才特地来和她提及子瞻哥哥与寿阳郡主的婚事,杜婉词直觉自己好像陷入了看不见边际的沼泽地,一直往里头陷,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殿中一时乱成一团。
林承彦收拾妥当以后,便带着林老相公的帖子去吴家拜访,当年爹爹来益州任知州的时候,吴振是爹爹最为亲近的谋士,十二年以后,一切都物是人非,爹爹已经成了益州山纹上的枯骨,而吴振住进了爹爹曾经的州衙。
招待林承彦的是吴家的管家,听林承彦说是京城林家,忙请了林承彦进去入座,自去了后院找老爷。
吴振正在扳着脸数落自家的不孝子三天两头在闹市里纵马,见管家匆匆过来,压下了火气,问:「什么事儿?」
管家来不及擦额上的汗,赶紧禀道:「老爷,京城林家的小郎君拜访,老奴引他进了前厅里候着。」
「爹,什么林家?」吴家幼子吴麒麟见爹爹听了「京城林家」便面色凝重起来,好奇道:「林老相公的孙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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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小闺秀 卷三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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