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出现在白布后方的女子身形,魏遐之与蒋疏静都是一怔,蒋疏静看了魏遐之一眼,先前他请来的那些方士,曾用过五花八门的各种招教施法,今日这般,倒是头一回瞧见。
魏遐之目光深沉,面无表情的盯着倒映在白布上的女子身影。
「正是小女子,不知道长将我召来有何事?」那女子的嗓音有些模糊难辨。
「是你丈夫想见你,请贫道招你的魂魄前来相见。」陈道长回道。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声音听起来这般虚弱无力?」蒋疏静疑惑的问道。
「她眼下只是魂魄之身,没有肉体,声音自然无法像必前那般。曹爷,魂魄我已招来,有什么话你快说吧,阴魂不能在阳间待太久,最多只能一刻钟的时间。」陈道长催促道。
方才在那女子的身形出现时,魏遐之曾有一瞬为惊喜,以为这回真的招到妻子的魂魄,然而再细看一眼,便失望了。虽是影子,但那身形体态,还有她的唤音,没有一处与妻子相似,又是一个招揺撞骗的神棍。
沉默注视须臾,魏遐之头也不回的举步离去。
白布后的陈道长迟迟没听见他出声,探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恼怒的道:「这是怎么了,魂魄我好不容易给他招来了,他怎么走了?他不想见他夫人了?」
蒋疏静无奈的揺头,连他都不太相信那女子的身影是已逝的嫂子,遐之哥又岂会受骗?他走到白布前笑道:「道长把魂魄招来,他已见到亡妻,所以心愿已了,便走了。」
他冷不防地将那白布给扯下,登时露出坐在后头的陈道长,以及他手中举着的一只皮影人,他嗤笑一声,「原来是以皮影人来装神弄鬼啊。」
白布被揭去,陈道长先是一阵慌乱,接着恼羞成怒的吼道:「这皮影人是给我招来的魂魄附身所用,魂魄无形,须借物才能现形,如今那魂魄被你的阳气冲指,已然魂飞魄散!」
蒋疏静抬了抬眉,斥道:「还敢胡言乱语!若是你好生认个错,爷本来还打算赏你些银子,这会儿……」他唤来在外头守着的随从,吩咐道:「把这骗子给我扔出去,要是他还在京城里继续招揺撞骗,见一次给我打一次!」
「是。」两名随从应声上前,拎起陈道长,将人拖着往外走,两名小道童满脸惊怕的跟在后头。
陈道长这才知道自己惹错了人,连连求饶道:「饶命啊!我也只是想混口饭吃……」
蒋疏静懒得理会,他一个人待在屋里好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恰好望见日头沉没于天际,他凝视着天边那最后一抹余光想着,都八年了,是要多浓烈的眷恋、多深沉的牵绊,才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如此惦念不忘,即使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仍怀着希望想再见她一面。
但已阴阳两隔,纵使真见到了面又能如何?还不如别再相见,各安一方。
掌灯时分,金多福来到府里侍卫们轮值休息的房间,找到了保林,提出她的要求。
保林错愕的问道:「你要借弓箭做什么?」
「是这样的,那日我借了保大哥的弓,射了几箭后,好像隐隐约约想起一些事,我想着,若是能让我再摸摸弓箭,说不得就能完全想起来了。」她好声好气地央求道。
「是吗?」考虑了一会儿,保林点点头道:「那好吧,我就把弓箭借给你。」
见他答应,金多福喜笑颜开,「多谢保大哥。」
「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拿给你。」他走进屋里,从墙上取下自己的弓,连同箭袋一块儿裒出来递给她。「拿去,记得别弄坏了啊。」
「你放心,我保证绝不会弄坏它。」再三感谢之后,金多福拿着弓箭,避开府里其它的下人,悄悄回到房里。
她欣喜的摸着那把弓,盘算着要什么时候动手。
必须一击必中,要是没能一次就杀死魏遐之,届时死的怕就是她了,到时候她又要再重生一次,下一次重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接近他……
等等,她记得每次重生之时都会回到元旦那一天,她重生八次,书里的时间也已过了八年,依书里所写,魏遐之最晚在今年年底就会登基为帝,等她在元旦重生之时,已是明年……
她悚然一惊,这次若没办法杀死他,她阻止他篡位的任务就不可能完成,那她的下场会如何?!
她脸色发白,不敢再想下去,紧紧抱着手里的弓,惊慌的在房里踱着步,思索着要怎么做,才能一出手就除掉魏遐之。
「红柿姑娘今日去向侍卫借了弓箭。」待魏遐之傍晚回府,李耀平马上禀道。
「那日我见过她射箭,她箭术不错,不像养在深闺的姑娘。」魏遐之脚步未停,往寝屋走去。
李耀平跟在他身边低声说道:「属下着人打听过,金家二小姐两三个月前曾意外受伤,昏迷不醒,醒来之后性子便有些变了,以往她在金家总是逆来顺受,这次身子康复后,对继母和手足不再处处忍让。」
「狗急了也会跳墙,金二小姐约莫是受够了那些欺凌,不愿再忍下去。」对金二小姐的遭遇魏遐之并未同情,一味的忍让并不能够息事宁人,反倒只会使那些贪心之人变本加厉,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的事,可惜他当时醒悟得太晚,直到失去了此生最疼爱之人,他才痛悔不已。
李耀平忖道:「红柿既然不是金二小姐,会不会是哪一位皇子派来的?」
「派人盯好她,既然在丞相府,她早晚会露出马脚,还有,你再去替我办一件事……」魏遐之低声交代几句。
「是。」李耀平应了声,转身离去。
须臾后,回到寝房,魏遐之换下官袍,来到浴间,脱去身上的衣物,踏入浴桶里,后颈靠在木桶边,他轻阖上眼,氤氲的热气,将他的思绪带回他刚从别庄返回国公府的那一年——
「大哥,你这么眼巴巴的赶回来,就是为了要参加春闱?先别说你能不能考上,就说你这身子能不能撑到考完都还两说,我劝你还是别去考了,万一死在贡院里头,岂不是要惹人笑话!」魏尧之轻蔑的嘲讽道。
类似的话,在陶山县那处破屋里,向和安也同魏遐之说过,可她话里透着隐约的关心之意,不像弟弟这般带着恶意的刻薄。
不过魏遐之心里纵使不喜,却因已习惯于容忍弟弟,故而也没露出不悦之色,只是淡淡回道:「我苦读这么多年的书,总要下场试一试,倘若真死在贡院里,也算死而无憾,就不劳你替我担心了。」
「我是好意来劝你,万一出了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咱们不顾你那身子,硬逼你进考场呢,你还是在家里歇着吧,多活一日算一日,少到外头折腾,丢人现眼,也免得爹娘替你操心。」
魏尧之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则是想着,母亲说这病秧子可是有真才实学,要是真让他中了进士,父亲要越过他请立二哥为世子可就更不容易,他哪能如他的意,让他去参加会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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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相盼妻归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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