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令一个腿软,差点坐到地上,他在开个先例和赌上自个儿身家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为胤禟开个先例:「皇上说的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弘安法师都这么说,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格格出事。」
康熙又叹口气:「要是大臣们闹起来……」
「这是爱新觉罗家的家事!九贝勒有意,皇上愿意,宗老们同意,岂容他们置喙?做奴才的还管起主子的家事来!好大的胆子!」
宗令还是挺有眼力劲儿,康熙非常满意,点点头:「这事就劳烦皇叔,再有,胤禟总是要脸面的,绝嗣那事儿你知道便罢,莫要外传。」
「我办事,皇上放心。」
胤禟压根不知道他爹因为怕他走极端做了多大的让步,之后没几日,旨意就下来了,皇上为孙女七斤赐名做弘曦,册郡君,封号福安。
这道圣旨一出,朝中哗然,果然有不少人摩拳擦掌准备谏言。然康熙自继位起,搞过的大事还少了?以前太皇太后在世时,她老人家带头不允,祖孙吵到面红耳赤,最终还是听康熙的。
就他这种行事作风,连圣旨都下了这事还能有改?
当然没改。
朝臣面面相觑,都指望别人顶上去做出头鸟,谁也不愿意自己第一个站出去。再加上宗令以及诸位宗老表态坚决,一副这是咱们家事和你屁相干的姿态,事情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那些看不惯的也就只能安慰自己,不就是个名字?从弘字辈不代表她就能变作男儿身并且袭爵顶门户,这么想,弘曦既弘曦吧。名字取这么大,谁知道她命够不够硬,说不准就让名字给压死了呢?
这么安慰自己的同时,他们也没忘记酸崇礼两句。
「九福晋真不是一般人,崇大人很会教女!」
崇礼难得没跟这些人吵起来,他全程拧着眉心,感觉不对劲。这事有古怪,女婿发疯他能接受,皇上咋能这么轻松就顺他的意?没道理的。
弘安法师那套说辞俨然没传开,崇礼不知情,他心里猛然跳出一个可怕的猜想,接着连呼吸都急促了。
不可能吧。
不会吧。
难道前次受伤真留了病根?
宁楚克他阿玛急匆匆往礼部尚书府去,想同岳父商量商量,他岳父哈尔哈资历和岁数摆在这儿,见多识广,看事情更准。而另一头,宜妃听说胤禟没费多少劲事情就成了,还不敢相信,宁楚克也是恍惚的,得有半天她一直盯着胤禟眼都忘了眨,没想到自家爷们这么能耐。
胤禟还在做美梦呢,他觉得这是成功的第一步,他只要坚持不懈的努力,迟早能叫七斤当上女亲王。
康熙也在心里盘算以后的事,让七斤潇洒过日子可以。
女亲王?不存在的。
等他百年之后,新皇登基,让新皇给七斤破例册个公主倒是能行,虽然说本朝公主大多远嫁和亲了,要留在京中也不是不行,届时就在胤禟的府邸旁边立个公主府,给她招个四角俱全的驸马,这样的日子对得起胤禟独女的身份。
崇礼跑了趟尚书府,还是没能放下心来,照他岳父的说法,让七斤随兄弟的字辈取名这事本身就透着一股子古怪,更怪的是宗人府竟然齐刷刷同意了,他们毫不犹豫的站在了皇上那头,带头抨击谏言的朝臣,这没道理。
「还不止,宗人府同意就算了,诸位皇子都没意见,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九贝勒人缘那么差,这回大家伙儿咋都帮他?」
崇礼叉开腿坐在圈椅上,撑起左手支着头,一脸困惑。
他吐槽的时候哈尔哈还看过去一眼,心想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这么奚落九贝勒?人家人员再差还差得过你?
崇礼没接收到岳父嫌弃的眼神,他纠结半晌,最终还是没藏住话,将内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前段时间那个传言该不会是真的吧?九贝勒伤了命根子,所以上至皇上下至宗室包括皇子们都对他格外宽容,他都这样了,谁还能计较什么?」
话音方落,他脸上就糊了块核桃糕。
「胡说八道什么?这种话能随便讲?」
看哈尔哈板起脸来,崇礼也知道他冲动了,就缩了缩脖子道:「那还有别的可能?我想不出别的可能!」
说着他还伤心起来:「就知道那小子不靠谱,他要是废了,岂不是可怜我闺女?我的宁楚克!我的心肝啊!!!」
「还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你悲观个什么劲儿?」哈尔哈心里也有些担心,不过,事已至此,甭管促成这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抱怨或者撒泼打滚有用?还不得去面对!都说天意难测,你在岔路口上的时候咋知道哪边是康庄大道?不也得迈出去才知道!再者说,人一辈子还能四平八稳就过了?谁没有不如意的时候?
她出阁之前有家里人护着,没经历太多风雨,如今既然嫁做皇家媳妇,并且替胤禟生了闺女,都是做额娘的人了,遇上任何事总得坚强一些。
「什么消息都没有就是最好的消息,假如宁楚克真遇上麻烦,能不报信回来?她既然啥也没说,你别自己吓自己,你还是当家人!你都是这幅窝囊样,你福晋瞧了心里能安稳?」
「……话是这么说,可我这心里头总忍不住去琢磨这事,越想我就越是坐不住。」
「坐不住也得坐住了。放心吧,这么大的事情回头笃定有消息传出来。」
哈尔哈一语成箴,不出两日,果真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事情的起因是皇上去清泉寺与弘安法师论理,当时随行的就有九贝勒,弘安法师一见到九贝勒就问他是不是才得了个闺女,又说他这个闺女须得当男儿养,还要随兄弟的辈分取个敞亮的名字来压一压,否则长不大。
据亲眼见过的人说,九贝勒差点就要动手,好险让几个兄弟拖住了,从清泉寺回来之后他到御前跪了一天一夜,这么冷的天,他险些跪坏了膝盖,才换回这一次的破例。
皇上本来就是慈悲心肠,看不得儿子作践自己,也不忍心孙女折在这里,就请宗令进宫正式商议此事,然后才有七斤以女儿身随弘字辈这回事。
这就是流传在官员之间的说法,诸位皇子也认可这说辞,崇礼听说以后松了口气。
原是这样。
他设身处地想了想,假如自家孙女要当孙子养才能活,他也会这么做。怎么说都是一条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放下心来之后,他又重新审视了自家女婿。
九贝勒胤禟的确不是最优秀的,他臭毛病挺多,不过做相公做阿玛都还合格。
崇礼的评价还算矜持,觉罗氏才是赞不绝口。她说还是宁楚克眼光好,当初谁也没发现胤禟的出色之处,只她坚持,那会儿还觉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如今看来,胤禟受得起夸赞。他很好,前头登门时有礼有节并不显得十分倨傲,很尊重宁楚克的娘家人,对婆娘和闺女都很上心。
「以九贝勒这种出身,甭管出不出息,吃穿用度都短不了。既如此,他对我闺女好就行了,别的不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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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福格格 卷三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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