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把脚步放重,又咳嗽一声,果然把人惊醒了。
刚醒来,宁楚克还有点迷糊,眨了眨眼,才想起这是在哪儿。
她一副没长骨头的样子,歪着头朝胤祺看去,笑眯眯招呼说:「五哥回得真快。」
胤祺被他这反应搞得不知所措,值得用面无表情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他皱眉问说:「九弟怎么过来了?」
「没事就不能来?」
「……说吧,遇到什么麻烦?」
这时候,宁楚克当机立断用出苦肉计,她委委屈屈说:「五哥你都不关心我,我昨晚吹了冷风,今儿个难受得很,先生还布置了功课让明天就交上去,我能怎么办?只能来求五哥。」
胤祺眉心都要打结了,硬邦邦的问:「让写什么?」
「就一篇文章很简单的,要不是最近流年不利诸事不宜,哪能劳你代笔?」
听就知道是借口,可胤祺偏吃这套,九弟找他帮忙他心里就高兴,哪怕知道这么做不对,也没拒绝。
「待会儿就替你写,写好你誊抄一遍,忙完也该到午时了,午膳就在我这里用。」胤祺把事情逐一安排好,又问,「请太医看过没,太医怎么说?」
宁楚克说不是大病,喝过姜茶已经好多了。
胤祺效率很高,没用太多时间就写好一篇不好不坏不引人注意的文章,宁楚克直接祭出狂草,誊抄速度也是快得惊人。她有刻意往烂了写,抄完再看竟也不错。
胤祺亲眼看着她提笔,一蹴而就,这字体却不是九弟常用的那种,遂问说:「怎么想起来练草书?」
宁楚克又委屈巴巴看过去:「前两日伤了胳膊,草书快,一笔一笔慢着写手疼。」
胤祺便不再追问,他真是二十四孝好哥哥,看九弟都是自带滤镜的。就宁楚克这番做派,让胤禟本尊来看,看完中午就不用吃了。高大伟岸的人设已崩,他现在成了听哥哥话的好弟弟,简直辣眼睛倒胃口。
宁楚克陪五阿哥胤祺用了午膳,菜色挺丰富的,她最喜欢那道松鼠桂鱼,秘制脆皮鸭也不错,听说她昨晚吹了冷风,胤祺还让膳房煲了个除风除寒的汤,并且盯着宁楚克用了两碗。
那汤滋味不错,她没多抗拒就喝了下去,喝完有点撑,还在太师椅上靠了老半天。等消化一些,就准备拿着文章回宫去,胤祺跟着一块儿出门,他回衙门上工。
两兄弟前脚走,五福晋他塔喇氏就听到消息,底下奴才说爷对九阿哥多好多好,说他们不愧是一母同胞,他塔喇氏听着心里发苦。
大婚好多年她膝下尚无所出,爷对她倒还是尊重,也就只剩下尊重。
府上格格生了,侧福晋也生了,就她没有。
他塔喇氏也希望爷能疼她一些。像九阿哥,平时从来只当没这个哥哥,今儿这么突兀的登门,爷听到风声就回来了。换做是她,摔得头破血流也不见得能让爷急急吼吼赶回家。
宁楚克不知道这些后续,她拿着文章高高兴兴回宫去,结果半路上看到个提着笼子遛鸟的,一时兴起,改道去买了只八哥儿。
都变成男儿身了,总得体验一把纨绔子弟的生活。
这大冬天里斗鸡打不起精神,蛐蛐儿更是没有,思来想去也就只能买弄八哥儿回去逗趣。
宁楚克打小就讨小畜生们喜欢,而事实证明,哪怕她变成九阿哥,这特质依然在。
只不过去买个八哥儿,她一进店就把掌柜惊住了,掌柜干这行也不是一两天,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稀罕事。他店里这些伺候不好就和你发脾气从不体谅人的鸟祖宗齐刷刷兴奋起来,有的把头挤出笼子,恨不得扑腾出来将整个鸟埋她身上;有的舒展羽毛,搔首弄姿;至于那些鹦鹉八哥,卯足劲卖弄学舌的本事,尤其角落里那只……它进店有半年了,从来只会用黑豆眼瞅着掌柜,眼中满是对愚蠢人类的不屑,就这会儿,掌柜竟然从这扁毛畜生脸上看出了害羞和荡漾,它嘴壳子一秃噜,就同刚进店来的公子哥打了个招呼。
「美人!美人看我!」
这一嗓子盖过了其他所有的鸟,宁楚克果然朝它看去,因为被注视着,那通体漆黑的八哥就害羞起来。
挑什么都得合眼缘,宁楚克看它讨喜,就问掌柜怎么卖,那掌柜心里正泛着酸,他平时管这些鸟叫祖宗,祖宗们都没疼疼送上门的孙子,怎么换个人就这么好狗命?
他心里有气,绷着个死妈脸张口就报了一千两,随宁楚克出宫的贴身太监就想斥他,那八哥先一步开口了——
「上回你说三十两!」
「三十两没人要!」
买主还没说啥,他就被店里的鸟拆了台,这他娘的就尴尬了。
宁楚克给八哥儿一个赞许的眼神,问掌柜的:「是这样?」
没有一点点防备就被鸟祖宗拆了台,掌柜也要气死了。不过呢,因为胤禟从前没玩过鸟,掌柜也没见过他,哪怕看出他出身富贵,也没料到是宫里的皇阿哥,故而他没直接认怂,反而笑眯眯狡辩说:「您看上的是咱店里的镇店之宝,它最聪明,什么话都会学……三十两的也有,不是这个。」
镇店之宝?
谁家会把镇店之宝搁角落里积灰?
宁楚克又不傻,能看不出这掌柜把她当成小肥羊了?她挑了挑眉,玩味的问:「你没诓我?」
那八哥儿在角落里扯着嗓门喊骗子,都这样了,掌柜的还不改口,非说要一千两,分文不少。
这样很好,宁楚克让贴身太监附耳过来,低语一句,小太监连连点头,一溜烟跑出去了。
看这个架势也不像是回去拿钱,摆明是搬救兵,掌柜还是不虚,能在这里开铺子能没个靠山?他们东家后台硬着,这些年多少闹事的,谁有好下场?
然而这次他还真就踢到铁板了,宁楚克让贴身太监跑了趟提督衙门,直接带了一队人来,把掌柜给扣下了,还准备连着铺子一块儿查封。这黑心商人坑别人就算了,好大的狗胆敢坑到天潢贵胄身上,他挑上的还是阴险狠毒脾气奇差无比说翻脸就翻脸的九阿哥。
本朝律例只规定米面这类大幅涨价要吃官司,超过几倍下狱几倍砍头,对那些日常生活用不到的奢侈品,在定价上并没有太过约束,左右买得起的也是有钱人,坑不到平民百姓,这样的买卖只要你情我愿就行。
但是呢,一般不管不意味着就不能定罪,宁楚克临时编了几句,添油加醋一说,提督衙门来那一队人就抖了三抖。他说得是云淡风轻,随便一句就能坑死个人。
没过多久,这家店的东家少爷听到风声赶来了,弄明白咋回事之后,直接让掌柜背了锅,又把角落里那只八哥提出来,说权当赔罪,让九阿哥不要嫌弃。
气已经出了,还纠缠什么?宁楚克往身边递了个眼色,贴身太监立刻接过鸟笼,然后她才吩咐下去:「既然都解释清楚了,店就不用封,把那个冲撞本阿哥的押下去,关几天学点教训。」
她说完就上了轿,留下一地官差面面相觑。
看轿子走远了,还有人嘀咕来着——
「差点以为今天没法善了,没想到这位爷还挺好说话。」
「人家龙子凤孙能为这点小事纠缠?我看你也是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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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福格格 卷一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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