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孟生笑笑,「也是,谁都不想打仗。」随即又道:「荆楚老弟如今在何处高就?」
李政然边任女儿胡作非为地拔他的胡须,边回道:「薄田度日,奉养老母,照顾妻女。」
「日子倒是过得惬意,令人艳羡。」
这时恰巧王虎出声打破了这没营养的话题,「李哥,快看,周校尉、杨司阶也来了。」
原白家军的将士难得又碰上,自然要走到一起,叶氏兄妹分属别派,自然是插不上话,只好先行祭拜去。
因为诏令不许举孝、不许待客,白家并未设一人在陵园外,来祭拜的人只能远在陵外叩首遥祭,尽一番人事。
为免给白家制造麻烦,众人也没到白家叨扰,何况白家现在也闭门谢客,只等祭拜完後,众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出村。
白林村是个小地方,周围本就没什麽客栈,加之来白家祭拜的人太多,周围五里八乡能住的地方都被住满,好在有同袍的家在附近,李政然一行人便移师过去,打算住上一晚,隔天再上路。
同袍的住处并不大,只有两间房,众人也没让他麻烦,索性聚到一间房里通宵聊天。
「张霍,别忙活了,一起坐下来吃吧。」众人喊来男主人。
「这怎麽行,各位都是长官,我一个大头兵怎麽好坐进来。」张霍傻笑一下,端过妻子手里的菜摆到桌上。
「大帅都被毒死了,还他娘的什麽长官?平头老百姓一个,有什麽不行的?」说话的是个姓杨的司阶,摇头怨叹後,扔一粒花生米入口,再呷上一口酒。
「坐吧。」李政然顺手将那张霍拉坐到身边,张霍摸摸鼻子,没再拒绝,转头跟自家婆娘打个手势,让她多做些菜来。
妻子是个哑巴,听不到话,只能看懂手势,莫语在一边自然不好乾坐着,将女儿放到丈夫怀里,也跟着女主人一起进去。
那女主人见她跟来,直把她往灶房外推搡,莫语不知该如何跟她表示自己的意思,只能尽量放慢口语,道:「我替你烧火……」
女主人还是不肯,但莫语硬是坐到了锅台边,对方也不好拖她起来,只好由她去。
趁女主人炒菜的空档,莫语静静打量了一眼这巴掌大的小灶房,除了一个灶台和一张两尺见方的切菜桌外,什麽也没有,屋里小到几乎不能同时站三个人,但房子看上去很结实,也很乾净,可见这家的男女主人很踏实能干。
听说林都去年闹了一年的涝灾,加上最近的匪乱,老百姓连饭都快吃不上,恐怕这主人家的存粮也不多,趁女主人掀开桌子下的米缸时,莫语看了一眼,一尺高的米缸,剩米还不足一半,而今天他们来了六七个人,估计一顿也就差不多了,真不知道等他们走後,这一家人要吃什麽?
饭做好了,莫语帮女主人一起端进堂屋,男人们正聊得热闹。
「荆楚,你可要小心点,白老将军这麽一去,咱们白家军,尤其黑骑军的大小将官都成了上面的眼中钉,听说突击营的那个鲁校尉因为不受延揽,年前就被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给下了大狱,家人倾家荡产才把他救出来,可一双腿还是被废了,你可是黑骑军的执戟卫戍长,正牌的主力军,肯定会有不少人找到你这儿来。」一名姓周的校尉如此道。
「可不是,如今上面各派系都在拉拢军官,控制军权,急需咱们这种底层的练兵军官,胳膊拧不过大腿,再有骨气也斗不过天下的乌鸦,你还是赶紧躲躲吧,我年前就去了江夏打渔去,闹不过他们,咱躲着。」杨司阶道。
李政然往女儿的小嘴里喂一口肉汤,道:「刚才在白林村外那个姓叶的就是这种人,我当时就在想这件事。」看来还真要重视起来了,「对了,有没有军师的消息?」
周校尉摇头,「我在安吕,消息闭塞。」问一旁的汪姓同袍,「你在京畿,可知道军师的下落?」
汪姓同袍道:「白老将军离开京师时,我们去送行,军师也在,他当时就劝老将军退隐山林,不要再管朝廷那摊子事,可老将军总是惦记着朝廷能再次启用他对付胡虏,想留在白林村等诏令,当时老将军要真听了军师的话,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个下场,我就那次见过军师一次,此後再无他的下落。」
杨司阶道:「以咱们军师的诡诈,估计就是想折腾他也未必能找到人。」众人都笑起来,不知是高兴还是叹息。
趁众人聊得正欢,莫语坐到丈夫身边,接过女儿继续喂食,正吃着,发现从里屋门口伸出半颗小脑袋来,是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看到孩子时,莫语乍然想到了什麽,不禁用手肘捣一下丈夫。
李政然微微侧过头来,莫语悄悄解下自己手腕上的两串金铃铛塞进他手心,然後示意一下门口那个小男孩。
吃了人家的口粮,总要有个说法,光明正大地给钱,人家肯定不会要,而且有点侮辱人的意思,所以她刚才一直在想有什麽办法可以补救,看到孩子後她就想到了,不给钱,给孩子过年的红包总是可以吧?
李政然状似无意地将铃铛放进了掌心,直等吃到一半时,转过身子,对里屋门口的小男孩招招手,小男孩吓得赶紧缩进屋里。
「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胆子小,李大人您别见外。」张霍看到李政然的举动後,忙开口解释,随即对儿子道:「快出来见见叔叔跟伯伯。」
小男孩有点胆小,也有点羞怯,腼腆地来到桌前。
李政然摸着小男孩的後脑杓问他:「告诉伯伯,叫什麽名?」
「小北。」小男孩略带畏惧地杵着不敢动。
「小北……来,叫声李伯伯。」李政然道。
「李伯伯。」小男孩怯怯道。
「长得像母亲,比你好看。」李政然对张霍笑道,张霍笑着点头。
「来,这是杨伯伯、汪伯伯、周伯伯,还有这个是老虎叔叔,叫一声便可以跟他们要红包了。」李政然开玩笑道。
小男孩不懂,在场的大人倒是都懂了,这张家一看便知不太富裕,何况最近林都又在闹饥荒,总不能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吧?於是众人一阵起哄,逗弄起这个小男孩。
在依次叫过之後,小男孩身上果然多了不少「红包」,脖子上挂着玉坠,手上戴着金铃铛,拇指上套着银扳指,收获颇丰。
张霍夫妇忙想摘下儿子身上的礼物,却被众人一阵教训,又不是给大人,大过年的,给小孩子一点彩头,大人别跟着聒噪。
推让之中,莫语怀里的小乔乔也把手上的东西推给小男孩,一块松糖。
到了晚间,莫语娘俩与张洪氏娘俩一起住在里屋,趁张洪氏娘俩没进来前,李政然过来与女儿「话别」。
「沾着口水的东西不能随便给男孩吃。」李政然教训女儿道。
莫语忍不住苦笑,这个人估计是喝多了,「你快出去吧,喝多了净说胡话。」
李政然交女儿给妻子时,顺便搂了她们娘俩到胸前,在妻子耳边轻道:「回家我们搬出去住,高不高兴?」
莫语吃惊地看着他,「你醉了?」
「没醉。」呼出浓重的酒气流窜在一家三口之间,连小乔乔都躲开身子,不让父亲靠近,因为酒气太醺人。
李政然伸手拧拧女儿的小脸蛋,「乔乔,爹娘有时间了,可以再给你添个弟弟或妹妹。」说罢在女儿的脸上狠狠亲一下。
这人……真醉了,净说胡话,他们怎麽可能搬出来住?真那麽做,婆婆岂不要气疯了?他可是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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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贤妻 下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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