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报偿,苏妤无法不信;为了孩子,无法不小心翼翼。
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跪着,静等着皇帝回来。贺兰子珩进殿时,这场面弄得他很是一愣,瞧了眼苏妤又瞧了眼窦绾,后者便拜了下去,语声冷冷地道了句:「陛下安。」
苏妤则是微微一笑,唤人进来奉茶。
皇帝落了座,接过茶来喝了一口,遂问苏妤:「怎么了?」
「喏,问她。」苏妤睇了窦绾一眼。
窦绾再次下拜,却说:「臣妾有事禀……求陛下屏退旁人。」
知道自己就是这「旁人」,苏妤很配合地立即要起身离开,感觉皇帝的手在她手上一按,遂颌首笑道:「没事……臣妾去外面走走。」
大抵猜到了窦绾要说什么。
闲闲地在成舒殿后的凉亭落了座,苏妤等着御前的宫人来回话。不一刻,即有宫人赶来,擦着冷汗说:「那窦氏……」
「怎么了?」苏妤羽睫一抬,淡笑着问。
「那窦氏怕是疯了……」何匀连头也不敢抬地道,「她跟陛下说……说夫人您是妖女祸国,说是什么转世的怨灵……」
果然。
苏妤一哂,追问道:「然后呢?」
「臣看着……怎的陛下跟信了似的,脸阴沉得不信。」何匀瞧着很是紧张,苏妤却心下了然:他当然信了,本来就是真的……
「哦。」苏妤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她自己不死心,就不怪本宫容不得她了。」轻轻一笑,她告诉何匀,「你去禀陛下,就说那些话是本宫告诉她的,为的便是看她是想明白了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何匀有些为难,心说「夫人您这不是把臣卖了么?」
「笨。」苏妤笑嗔道,「就和陛下说,本宫猜得到她会说什么,叫你禀一声罢了。」
「……诺。」何匀一拍额头应了下来,立刻转身去了。
听了何匀在耳畔的低语,贺兰子珩倏尔松了口气——本是满心忐忑,不知窦绾从哪儿听的这些话,如若传出去决计对苏妤没好处。
原是她自己说的。
挥手命何匀退下,皇帝睇了窦绾半晌,悠悠道:「你说的这些……朕知道。」
……什么?
窦绾惊住。
「若说她活了两世,你就不奇怪为什么这一世不一样么?」皇帝神色无波无澜,「因为朕也重活了一世。上一世错怪了她,这一世,就是来补偿她的。」
窦绾一时简直觉得每个人都疯了……
「上一世……朕待你、待叶景秋都不错,最后居然死在你窦家手里。」皇帝说着怒而哑笑,「朕死时看你半点难过都没有,一时还只是‘略有失望’,重生后碰上迎娶你的事,还怕若是强退了婚会逼死你。」
他们的这些话,不知窦绾到最后信了多少。不过不管如何,她都在翌日下午被赐死了。
据去传旨的宦官说,她没说什么,便平静地赴了死。
彼时苏妤正在成舒殿里,不言不语地剥着手里的花生。直到来禀事的宦官退下,她才轻蹙着眉头道出了心底的疑惑:「昨日看窦绾的神色,仿佛当真惊异于臣妾说的那些事……是不是这一世真的一切都不一样、她也许当真做不出那样的事?」
沉吟许久,皇帝说了自己的想法,亦解了她心中的些许愧疚:「重生的只有你我,不是窦家、不是她。如此的惊异,大约只是因为事情还未走到那一步,又还差许多年,她并不知日后的野心会到何等地步吧。」
野心,总是一点点生出来的。从前的苏家是,「后来」的窦家也是。
「别想这些了,安心等着册封吧。」皇帝噙笑,「礼部呈上了日子,下个月月初。」
【尾声】
九月初,天已初凉,阵阵秋风中,整个锦都沸腾着。
册后大典,皇帝继位至今的第一次册后大典。
坊间街头都议论着、交谈着,人们都在说「好一番折腾,最后当了皇后的还是这位发妻」,人们都在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果然还是旁人比不上的」。
皇宫里,一切册礼所用之物均已准备停当,苏妤穿上那一袭朝服,望着镜中的自己,久久回不过神。
朝服,她曾经穿过太子妃朝服,却从来没机会穿皇后的。还以为永远都没机会了——上一世也确实是到死都没机会。
浅浅一笑,眉目间隐有几分疲惫,到底还是幸福多些。手抚上系得松松的腰带,暗说一声这孩子来得真急,没等她登上后位便来了,她便只能带他一同走过这些仪程。
「夫人,大殿那边已备好了,请夫人移驾。」郭合在外禀道。苏妤点了点头,搭上折枝的手,移步出殿。
步辇就在绮黎宫外等着,仍是夫人仪制,但待得册礼过后便要换了。
苏妤回眸看了一看绮黎宫……
册礼之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至了辉晟殿外的长阶下,便依稀听闻雅乐阵阵传来,说不出的庄重肃穆。那片多半时候空着的广场上,如今站满了文武百官,颌首肃立,等着她受完册封、从殿中出来时行大礼。
一步步行上长阶,只觉这一路真是很长,长得就像两世的路。心中心绪纷杂着,默默回想起上一世时,逢年过节总是遥望着灯火辉煌的辉晟殿,这里的宫宴,她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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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回锅娘娘 卷三 V第46章[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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