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皇帝猛抽了口气。此时乍闻亲王带兵前去,他自是紧张。区区一窦家无妨,但若和宗亲联手,这事就不好办了。
「是。」那人又一揖,俄而取了个信封出来,恭敬呈上,「臣见了璒丹王,他让臣将此信交给陛下。」
皇帝接过信来扫了一眼,上面是无甚特殊的四个字:陛下亲启。
看着这么平常的一封信……倒是不像战书。
沉着气拆开,皇帝取了里面的信纸出来,一字字苍劲有力,端得是璒丹王贺兰元汋亲笔。
言辞么……倒是不甚正经。
「忽接五哥急信,道梧洵有异。细一打听,竟是云敏妃持太上太皇宝印找他借兵守梧洵……陛下,您夫人胆子太大了,仗着太上太皇敢指点叔叔辈了?听六叔的,这事不行啊……您得管管,日后她就算当了皇后也得随陛下您叫本王一声‘六叔’不是?没她这么办事的!」
好生不满。可见是不止不满苏妤这么贸然「借兵」,更是对他前阵子召了各亲王去在朝臣面前做戏的报复。
「罢了,话不多说。知窦家野心,奉五哥之命替陛下守着锦都了,暂未擅动窦家,静等陛下发落。」
「呵……」皇帝看罢就笑了出来,家人间的这般玩笑最是有意思,什么样的险事也不值一提了。
「陛下,这事……」来传信的人仍等着回话,皇帝收了信一摆手道:「没事了。」
心情畅快。
信步回了寝殿,侧躺下看看仍睡得沉沉的苏妤,皇帝轻轻一笑:「你还真是帮了好大的忙啊!」
锦都城里,街头坊间涌起了一阵紧张。从达官贵人到平民百姓都私底下议论着,不知出了什么事,不知天下是否要易主。
探听情况的小厮一路疾奔入了窦府,进了正厅,忙不迭地向面前之人一拜,禀说,「大人,打听到了。昨夜那般动静……是璒丹王连夜带兵入了城。」
「什么,,」窦宽一惊。藩王带兵入城,也是想造反么,怎的就这么巧,
「入宫了,」窦宽急问。那小厮一揖,回说:「没有。只带人围了皇城和皇宫。但……璒丹王本人连皇城都没踏进一步。也不许旁人进出了,尤其宫里,宦官出来采买都有人盯着。」
这贺兰元汋……他安得什么心?
窦宽一时摸不着头脑。
过了两日,倒是梧洵传回了消息:皇帝起驾回锦都了。
窦宽慌了神。三日前突然和在梧洵的堂弟断了联系,也不知事情成没成。不过他心里头觉得,做了那许多准备,此事应是不会有岔子。
如今还是没联系到,却听闻了皇帝回宫的消息。
急忙入宫,想和女儿打个商量。可这位位列三公的左相,头一回被挡在了皇城门口,守城士兵是璒丹王的人,说什么也不让他进。
「我是当朝左相,女儿在宫里,就是陛下也没说过不让见。」窦宽按捺着心虚,尽量硬气地和守城士兵理论。
遂是被横了一眼,那人回道:「我们是璒丹王封地上的人,不是宫中禁卫。又未听到这样的圣旨,便只奉璒丹王之命行事。」
「你们要造反吗!」窦宽气急之下喊了出来,遂即听闻阵阵朗笑传来。贺兰元汋踱着步子走出皇城大门,在离窦宽几丈远的地方驻下足,笑睇着他,缓缓道:「这话从窦大人口中问出来,当真有意思。」
窦宽神色一慌,一时没接上话。贺兰元汋敛了笑意,沉容又道:「从先帝到当今圣上,都倚重窦家。大人不感念君恩便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如今还有脸进宫、还有脸说自己的女儿是天子宫嫔?」
贺兰元汋的声音清清朗朗。皇城外便是锦都的大街,来往百姓颇多,这番话引得不少人停下脚步来,想听听出了什么事——不管怎么说,贵族争权之事都离寻常人家颇远,有幸亲耳一闻也很难得。
「想抢贺兰家的天下。」贺兰元汋一声轻笑,略一沉吟又改了口,「哦……大人您还不是‘抢’,是‘窃’。您这算盘打得也太好,是不是忘了,太上太皇还在煜都呢?」
本是无心这般质问窦宽,从来锦都起,贺兰元汋就连见都懒得见他。谁知他上赶着要进宫,贺兰元汋这皇帝的亲叔叔、太上太皇的亲子,见了这等奸臣自然满心不快,一时甚至懊恼前日给皇帝差来的人递了信说没动窦家,若不然,当场取这老贼性命。
窦宽心里彻底乱了。且不说究竟是何处出了岔子,在这事上,他是首先低估了皇族的和睦。这根本不是史书上见惯了的明争暗斗,这一家子……简直齐力对外。
各地宗亲都是接了同绱王贺兰元洵的急信,说皇帝可能要出事。一时做不得什么,到底都做了差不多的决定:先到锦都去——如若皇帝无事便罢,如若真有不测,难免一时大乱,总不能让旁人有了可乘之机。
他们走得急,皇帝的御驾加上一众随行宫人、嫔妃,总是比不上他们来得快。是以在离锦都还有一天路程的时候,贺兰子珩接了急报:「陛下,各位藩王……还有几位大长公主,都入锦都了。」
「呵……」皇帝扶额苦笑,觑了苏妤一眼。苏妤假作跟她无关般地望向窗外,轻哼着小曲,意思是她什么都没听到。
来禀事的人有些不安,这阵势怎么看怎么像联手造反,皇帝却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挥手让他退下。也没下旨多等一等,照旧回锦都。
……陛下急着送死么?
存着这样的忐忑,一行人都沉闷得紧,这种沉闷在进入锦都城的瞬间就让众多百姓有所察觉——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总之觉得气氛不对。
仍是纷纷下拜、山呼万岁,心里则在暗想……是不是该收拾细软准备逃命了?
御驾入了皇城、入了宫,却始终安静,好像并无什么变动。
皇帝踏入成舒殿的一刹那,脚下就顿住了。很有一滞,见在座各人都离了座,大松了口气后向他一揖:「陛下。」
「……」
合着宗亲们不止是都进了锦都,还都来成舒殿候着了。
忙请众人落座,自去内殿更了衣又回到正殿来,一句句将来龙去脉讲清了,众宗亲才全然放下了心。
「这事吧……」皇帝轻握着苏妤的手,歉然哑笑,又向宗亲们道,「擅求调兵是她的不是,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此番若不是她走这一趟,朕大抵是没命了。所以……各位叔伯别见怪。」
是先替苏妤说了句情。皇帝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旁人还说得了什么?玉璧大长公主抿了口茶,浅笑道:「入宫的时候就听长姐说了,云敏妃平日里看着谨慎的样子,没想到关键的时候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罢了,好歹是为陛下好,又是持着太上太皇的印办事,我们若是强求陛下治她的罪,到父皇那儿反倒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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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回锅娘娘 卷三 V第42章[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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