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画着红格子的宣纸,苏妤的神色间渗出几分森然的恨意,恨意的明显使得她不敢抬头,只觉一抬头便会被皇帝察觉。
贺兰子珩远远瞧着她,看她这信回得犹豫,倒是在情理之中。几次提了笔又放下,不知是不是在斟酌言辞,想委婉地告诉苏澈自己小产的事。
终于落了笔,却好像没写几个字便又搁下了。继而便取了信封出来,在信封上又写了几个字,就把信装了进去,认真地封好了口。
苏妤离座将回信交到皇帝手里,皇帝扫了一眼,信封上是和从前一样的四个字:苏澈亲启。
「看你就写了几个字?」皇帝笑问。
苏妤点点头:「是。现在连写几个字都觉得累,意思到了便得了,想让他得空时回来一趟……臣妾想见见他。」
皇帝遂是笑道:「倒是省得朕再下旨让他回来了。」
又闲说几句,皇帝便将信收起来,离开了德容殿。苏妤躺回榻上,凝视着锦被出了神。
那信应该即刻就会被交给信使,然后送去映阳、交到苏澈手里。皇帝传过去的信素来比那边送来的信要走得快些,苏澈应该不几日便能收到了。
这确实是她回给苏澈的最短的一封信,短到只有六个字:去靳倾,别回来。
苏澈的来信让苏妤心中一块大石落下。翌日,她吩咐折枝去请了娴妃来绮黎宫。想来又是因皇帝下旨不让人扰她,她与娴妃也有许多时日没见面了。
二人本就没什么说不得的话,此番一见面,苏妤的话问得直接了当:「后宫里出什么事了么?」
这么多天了,皇帝在她绮黎宫里什么也没说过,好像她小产全然在情理之中一样。可她明明从前胎像那么稳,皇帝不可能半分疑也没生过。
起码也是该下旨查了。
「陛下赐死了温氏。」娴妃颌首坦言道。
「温氏?」苏妤眉心一跳。头一个念头便是……莫不是皇帝知道她打听了那些事?
「是。」娴妃点头道,遂问她「在你小产前一日,她是不是来德容殿见过你?」
「是来过。」苏妤的眉头蹙得紧了些,维持着镇静道,「怎么了?」
「那天她来见你的时候,香囊中搁了分量极重的麝香,才害得你动了胎气。」娴妃一声轻笑,看向她短叹道,「你也太大意了……竟熬了一夜么?」
居然……
微有些意外。她哪里知道那时的不适和心慌竟有旁的原因,还道只是因为听闻苏家出了事故而难以安睡。心中还一直责怪自己心事太重,明明父亲的事也有些预料,还就那么悲痛得连孩子也没保住。
照娴妃这样说,温氏捅出来的那些事倒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了。
「那你听说了什么别的事情么?」苏妤又问娴妃。
娴妃愣了一愣:「什么事?」
「苏家的事。」苏妤抬眼道,「你听说了苏家什么事么?」
「苏家?」娴妃不解之意更甚,想了又想,摇头道,「没有……姐姐指什么?」
「呵……」苏妤一声森笑,「果然。」
明明是皇帝有意瞒她的事,后宫里根本不该有人知道。连娴妃这个位高权重的都毫不知情,那温氏竟知道了,根本就不正常。
苏妤将始末一一同娴妃说了,娴妃听罢后怔了又怔:「你是说……温氏她……」
苏妤长沉了一口气:「我原是奇怪,我动胎气那天,只有折枝和郭合在房里,陛下无论如何也该查查他二人。可现下,没疑折枝不说,郭合也安然无恙,原来是查到温氏的麝香去了……瞒天过海,也不知道是谁的高招。」
听出她话里有话,娴妃微微凝神:「不是温氏的意思?」细细一想,自己便又道,「是了,她没那样的本事。」
不是没那样的本事弄麝香,却是没那样的本事去打听皇帝要刻意瞒着苏妤的事。可见是有人借着温氏的口说了这话,要的就是让苏妤这孩子死得无声无息。
如此想来,也未必就是温氏的本意,搞不好她也只是中间遭了暗算的一环,对方不过想借她一用罢了,否则,她大抵不会傻到搭上自己的命来害苏妤。
「大世家。」苏妤冷冷笑着,「窦家。」
娴妃沉默未言。虽只是凭空猜测,但也实在想不到旁人了。苏妤的猜测有道理,娴妃想着另一事,又不免叹道:「却没想到陛下非杀你父亲不可……」
「却没想到陛下会这样杀了他。」苏妤苦苦一笑,抬眸间有几分厉色,「且先不说这个……这次我不想再便宜了窦家。」
害了她的孩子,拿个温氏来顶罪便想了事?
「你要如何……」娴妃面显担忧之色,「你刚刚失了孩子,可不能冲动行事啊……」
苏妤沉吟着。佳瑜夫人做的许多事,脱不开窦家相助;她却无外力可借,从前是不敢借,现在已借不得。
思量片刻,苏妤问她:「温氏那香囊……毁了?」
娴妃点头道:「自然,不然还留着?」
「那你见过么?」苏妤又问。
娴妃摇头说没有,蓦地神色一滞,猜测到了几分:「你是想……」
苏妤淡笑着看着她:「行不通么?」
「行得通……」娴妃缓缓点头,遂一笑说,「找宫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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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回锅娘娘 卷三 V第十四章[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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