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废了位份,一切份例都没了。没有炭火、没有过冬的衣物……
倒要看看这个冬天叶景秋怎么过。
她蓦地明白了为什么会用那么多仇家「冤冤相报」。实不是因为谁心狠或是小心眼,而是……当自己受了足够的苦、吃了太多的亏之后,如若有朝一日得以翻身,必会想让对方将这些尽数尝一遍,才能稍解心头之恨。
这已是她第二次踏足冷宫。叶景秋被废了位份,便不住在从前那个院子里了,而是一处更加破败的小屋。
进屋后,苏妤笑看了她许久,道出一句:「这次……你算是说不得我该向你见礼了。」
「我没有害你!」叶景秋有些声嘶,「我没有诅咒你!」
「当然。」苏妤下颌微抬,淡看着她,面上一缕笑意嘲意分明,风轻云淡地道了一句,「我比你更加清楚,你没有诅咒我。」
「你……」只短短的一滞,叶景秋便倏然明白了,眉目间登显错愕与愤怒,「你害我……」
「还是你先想害我的。」苏妤淡看着她,「纵使那些人偶并非出自你之手,你敢说你全然不曾想过以魇胜咒我么?」
这一出震惊后宫、并且很可能还会殃及前朝的巫蛊案,却是从两只小貂开始的。
那几日天还不算太冷,两个小家伙时常跑出去玩。苏妤对此颇有些头疼,因为它们出去不要紧,还总往回带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藏在绮黎宫各处,收拾起来很有些麻烦。
还有的时候会如同献宝一般,将寻来的东西「奉」给苏妤——当非鱼把一只死去的田鼠叼到苏妤面前的案上时,苏妤吓得打翻了一桌子茶器。直待宫人将那田鼠收拾了去,苏妤仍是抚着胸口缓了半天,才怒斥非鱼道:「狗拿耗子已是多管闲事!你个雪貂凑什么热闹!」
彼时非鱼巴巴地望着她,一脸的委屈。
又过几日,娴妃正一道在德容殿的后院里同她品茶时,子鱼蹿上了石桌。
苏妤一瞬间觉得……子鱼可别扔个死老鼠在娴妃面前。
好在,子鱼张开嘴,落下来的只是一根一指长的木质管子。那管子上刻着文字和图案,还漆有黑漆,看上去很是精致。苏妤一时好奇拿起来看,拿在手里转了一圈,觉得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似的——上面的字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看上去又明明是汉字,至少长得很像汉字。
坐在她对面的娴妃却有些惧色,凝视半晌伸出手来:「姐姐,给我看看。」
她把那木管递给娴妃,娴妃亦是思量了很久,俄而道:「姐姐跟我来。」
便随着娴妃去了月薇宫,径直去了书房。娴妃爱读书是在宫里出了名的,不只是女子常爱读的诗词歌赋,还有各样异志她也多爱寻来一看。皇帝对此倒也不管,只要不涉及政事,其他的书都随意便是。
是以娴妃的书房比其他嫔妃的书房要大出一倍还多。只见娴妃屏退一众宫人,自己站在书架前找了又找、寻了又寻,最后抽了个类似羊皮卷的东西出来。兀自展开看了看,微微一笑,递给苏妤:「就是这个。」
苏妤将羊皮卷打开,就看到上面画着一幅图,旁边还有些标注。标注一时没来得及细看,目光就全然被那图样吸引——图上所画的木管,与她手中的一般无二。
扫了两眼旁边的标注,苏妤面上一白:「这是……」
「宫中有人下蛊。」娴妃的声音颤抖中不失笃定,「这该是无意中丢下的,本该是让巫者拿去做蛊的东西。」娴妃的目光停在她手中犹握着的那枚木管上,「既已封了口,里面就该是已装了东西的。」
「什么东西?」苏妤一奇。
「……我怎么知道?」娴妃不满地横了她一眼「不过随意看了两本闲书罢了,你拿我当巫者么?」
便想打开看一看,却被娴妃拦住了,娴妃道:「咱又不知里面有什么,如是什么不好的东西……怎么办?」
她们谁也不懂这些邪术,还是莫要轻易触及为好。
便把东西交给了娴妃,托她想法子送到宫外打开让人看一看。娴妃也未敢耽搁,次日便差宦官出了宫。那宦官也是知晓规矩的,寻了民间的高人把木管打开,确认无碍后便带回了宫里,自己并未看里面有什么,只知里面有一张纸条。
交回到娴妃手里,娴妃疑惑又有些兴奋地看了看那纸条,满带好奇地抽出来一看,登时全身发冷。
那上面写的是苏妤的生辰八字。
「速去请充仪来。」满心的惊惧之下,娴妃抑制不住齿间的颤抖,只说出了这六个字就再说不出话。
那日未敢告诉苏妤的是,这是祁川西边的邪术。因祁川与靳倾相邻,很多巫人将两地邪术相结合,传说阴毒得很。
具体有多阴毒娴妃并不曾见过,但能用处这样的法子,可见这人的心思已是够毒的了。
有时无知便无惧。苏妤并不曾了解过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反倒比娴妃镇定许多。看着那写有自己生辰八字的字条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宫中素来忌讳这些东西,不管是谁要下蛊,总不能是宫人帮着下,必会寻法子找巫者入宫。咱们小心着,查着这巫者,便知这人是谁了。」
很快便有了线索。叶妃自入冷宫后便身体不适,本是有医女照顾着,却仍不见好,叶家便为她专程请了医女。到底是在朝为官多年的世家,要给女儿看病,皇帝也不好拒绝。
倒并不能说这医女就是那巫者,只是苏妤猜着,觉得什么事也不能这么巧。
这是苏妤头一次求齐眉大长公主帮她办这么大胆的事。
专程差折枝去大长公主府求见,折枝回来后告诉她:「大长公主惊得愣了半天,说晚些时候给娘娘回话。」
她不知大长公主会不会答应。
中秋的次日,大长公主终是给了她答案。除却说了一句为叶景秋遭那样的罪不值得以外,没有别的规劝。
大长公主出了宫,却将一副大寒汤留在了绮黎宫里。那是极寒之物,苏妤喝了便大病一场。
那天跌倒时将皇帝的案几推出半尺远的苏妤,心底暗道一声:「好猛的药!」
是 以那些日子,实际是御医所开的治风寒的药与这大寒汤交替着用着,所以病情反反复复。苏妤心里清楚,她控制着药量,御医便很难诊出原因、也不会随意猜测她擅 自用了别的药;更何况就算是有所怀疑也是不敢说的,那大寒汤的出入若在太医院毫无记载,皇帝头一个要问罪的还是太医院。
也就是在那些时日里,大长公主一边在宫中关心着她的病情,一边暗中安排人将一个个巫蛊的人偶送进了蕙息宫中。有新有旧,有诅咒苏妤的也有诅咒从前的陆氏的,直让人觉得……叶景秋行此道很久了。
这就多亏了皇帝一直以来对这位大长公主的敬重。宫中查得便是再严,齐眉大长公主也成了例外。只要进宫见她的人是守门宦官侍卫见惯了的府中家丁,时常就连问也不会多问一句,遑论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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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回锅娘娘 卷二 V第三十章[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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