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尔一把扛起昏迷中的苏然,走进了小院里,他转过头对着桑霓使了一个眼色。桑霓会意,褪下了繁重的披风,开始从厨房里搬运柴火。
所有的木柴都搬进了卧室,围摆在炕床四周,巴特尔将苏然丢进木柴堆中,确定她仍然处在昏迷的状态,从桑霓手中接过吹燃的火折子,不带一丝犹豫,面无表情地扔到了沾满火油的柴草上,火舌霍霍跃起,房间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气。
巴特尔捂着嘴巴咳嗽了起来,艰难地喘了两口气,他领着桑霓离开了屋子,桑霓在临行前回头看了一眼,猛然窜起的火焰瞬间掩盖了火光中间的人……
朦朦胧胧间,苏然只觉得四周热浪逼人,卷缩成小小的一团,呼吸间充斥着刺鼻的烟熏味,她不由自主地咳嗽了起来。睁开仿佛有千金般重的眼皮,下一瞬间,还未反应出发生了什么事,一团明亮的火红袭面而来!
除夕之夜,新仓坊的一把大火毁了三户人家,全街出动救火,忙活了大半宿才被扑灭,这一事件甚至惊动了凌州府衙,知府大人连夜从小妾的被窝里钻出来,望着东边冲天的火光,暗自祈祷。
三户人家的屋舍都被烧得面目全非,燃记的院子最为严重,几乎完全化为了灰烬,年纪轻轻的苏家小妹也在这场大火中丧生,新仓坊的四邻街坊纷纷前来悼念。
这一消息随风穿梭在大街小巷,当远在滇南的诚王看见手中的信笺之后,胸口闷如高山压顶,一口血气猛然冲出喉咙,殷红的点点血珠染红了洁白的宣纸。
来不及多等一刻钟,他不顾虚弱的身体还未痊愈,连夜策马疾驰,独身一人朝遥远的北方奔去。
三日后。
当苏然再次醒来的时候,胸口如火烧般灼热,她捂着快要爆炸的心口,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地方。
经过一番仔细辨认,她才确定这里竟然是春草园,可是如今的春草园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所有植物都已经枯死,看上去像是被烤焦了。
她想起上次看见的漫天火光,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她也确信当时自己是处在一片火海之中。不过当时她被惊呆了,脑海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意识进入园里避难,不过似乎春草园自己做出了判断,于危急时刻自动开启了保护机制,这一发现着实让她吃惊不小。
现在四周的迷雾是一片暗灰色的状态,这表明外面正处在夜间时分,四下里万籁俱寂,现在出去应该是安全的,苏然闭上了眼睛,默念「出去」。仅仅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她做起来也十分吃力。
刚一出来,竟然是站在一块焦木之上,烧焦的木头无法承重,咔嚓一声断成两段。腿脚无力的苏然应声跌落,直直坐在了地上,发出了极大的响声。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原本摇摇欲坠的屋梁终于轰然坍塌,粗细不等的木头洒落下来,直扑苏然而来。
可是这一次,春草园似乎出了一些问题,因为刚才一瞬间,苏然动用意念进入园中却没有半点反应!
苏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熏得乌黑的梁木砸到了她的肩上、背上和腿上,她无助地抱着脑袋四处逃窜,躲避这突如其来的飞来横祸。
好在木头并不多,有好些已经被烧的焦空了,砸在她的身上也并不十分疼痛,只有一个实木的梁木砸中了她的脚,疼得她眼泪都飙了出来。
她怕这次巨大的动静引起邻居的骚动,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匆匆离开了。她虽然不太清楚这次火灾是怎么造成的,但这绝对不是一个意外。这一次的手笔明显是想要她的命,苏然感到一阵心悸,竟然有人恨她到了这个地步,并且心狠手辣没有人性。她虽然得罪过一些小混混,但他们还远远没有到杀人放火的地步。
为了避免再次被不明仇家发现,她只有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找个隐蔽之处躲起来。她又试了一次用意念进入春草园,可是依然没有成功。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她失去了春草园吗?是因为这场大火把春草园烧坏了吗?还是因为之前启动了一次自动保护机制,就彻底失效了?各种胡乱的猜想掠过她的脑海,却理不出一丝头绪,当下逃命更要紧,她强压下心中不安的情绪,跛着脚离开了这片废墟。
覆满冰雪的官道上,马蹄子不住地打滑,好几次差点翻进路边的沟渠之中。马上的秦襄心急如焚,平日里一贯的从容和风度,此刻在他的身上早已不见半点踪影。此刻他的脑海里充满了自责的声音,他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那么遥远的地方?本想先还给她一个安稳的天下,再将她接到自己的身边,谁承想竟然收到了她香消玉殒的消息。
一想到这里,他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分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心底有一股股寒气冒出,他不能想象失去她的后果,也许,他会疯掉。
一定是报信之人的消息有误,她有空间傍身,怎么可能会丧命于一场小小的火灾?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抛下一切,冒着被暴露的风险,先来确认她的安危。
苏然为了躲避仇家,并不敢走大路,也不敢出现在人烟繁盛的地方,只能在弯弯绕绕的羊肠小道上奔波。除了脚踝受了伤,疼痛难忍,更糟糕的是,她没有一点方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只剩下两三块碎银子了,之前赚的所有钱她都存进了春草园,可现在那里进不去,一切都化为泡影了,这些银角子也撑不了几天,连马车钱她都付不起。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迷茫,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她该怎么办呢?
以前遇到任何的困难,她都能乐观面对,那是因为春草园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和支持,可如今的她已经陷入绝境,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迈过这道坎了。
脚上的疼痛愈盛,跑了一整晚的她早已精疲力尽,突然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凸起的硬石头,再一次重重地扭伤了脚踝,钻心的痛楚直达心口,头皮疼得一阵发麻。这一创伤似乎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捂着脸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失控地抽泣着,一夜之间,她失去了一切,包括她仅剩的勇气和希望。
就在她自暴自弃的这一刻,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显得尤为清晰,苏然缓缓抬起了头,脸上挂满了泪珠。
远处的地平线上微微泛出了鱼肚白,黎明在绝望中悄悄到来。一个疾驰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线下变得渐渐清晰起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苏然跪坐在冰冷的地上,愣愣地看着前面骑在马上的人。
马儿立在原地,转了转脖子,从鼻孔内喷出白腾腾的热气。秦襄坐在硬邦邦的马鞍上,身体也仿佛僵硬了,他凝视着坐在地上的女孩,眼神微微闪动,眼眶也似乎有些泛红了。
几百个日夜难眠,辗转反侧,心像在油锅里煎了一遍,可当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出现了,他的心里却产生了一丝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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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出一个太上皇 下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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