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出一个太上皇 下 第三十九章

  亲生娘亲成了她的奶嬷嬷,将她养到了十岁就被赶到了乡下,从此母女相隔,夜不能寐。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沈府当家主母的狠辣手段,她故意让娘亲陪了自己十年,产生了深厚情谊之后,再生生将她们拆散,让她们饱受痛苦,终日以泪洗面。
  从那以后她便咬着牙发奋要强,她以为自己变得更加优秀了,父亲大人就会赏识喜欢她,就会把娘亲接回来。于是当别人背十遍《女训》的时候,她要背二十遍;当别人绣了一枝梅花,她就要绣一幅百花争艳;当别人学会了一首新曲子之时,她已经将整本乐谱都练熟了。
  可是,她依旧连娘亲的面都见不着,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传来——她要嫁人了!嫁的人竟然是威震天下的英雄,大惠朝的铁血王。
  她幻想自己做了王妃之后,父亲总要看在诚王的面子上,将娘亲放出来的,将来她们母女二人,总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因此当出嫁前一晚,父亲将她叫到书房之时,她是怀揣着满心期待的。可是接下来的一席谈话,当头浇了她一盆凉水:「记住最好在失身之前得手,你若保住了贞洁之身,将来送到乌塔之后,会更值钱些!」
  父亲毫不避讳地说出这些丑陋之言,万箭穿心的感觉不过如此。原来在他的心中,自己早已经如货物一般被明码标价了,她连哭泣的权利都没有。她不敢反抗,因为她那可怜的娘亲,还被关在乡下吃尽苦头,她的任何一个自作聪明的举动,都可能给她带去灾难。
  从那天起,她就对人生彻底绝望了,她自觉地把自己看成了一件工具,没有感情,没有灵魂,机械地按照别人的指示生活,就像现在这样,举着锋利的匕首,只要一瞬间,她就能结果他的性命,完成父亲交代给她的最重要的任务……
  苏然将竖立的菱花镜扣在了梳妆台上,再将手里的梳子随意扔进了梳妆匣内。天气晴好,她走到了小院子里,深深嗅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关在春草园里两个月,再见天日的感觉特别爽快。现在她最想做的就是去「江南春」叫上满满一桌子菜,请周荣发来作陪,听戏、饮茶、遛鸟,娱乐休闲活动一个都不能少。
  想到就做!当她打开大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周荣发就站在门外,举着手像是正要敲门。苏然见了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脸:「这么巧,周大哥,刚准备请你去喝茶!」
  周荣发却是一脸焦急,用力一拍大腿急道:「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出大事啦!」
  正是日头毒辣的时候,苏然从袖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了满头大汗的周荣发:「周大哥,你先擦擦汗,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周荣发一愣,本就潮红的脸上又增添了一分红晕,他不好意思地用袖子一抹脸颊,扇了扇风说:「彭王要起兵北上了!」
  「什么!彭王不是在南方打仗么,怎么突然改了行军线路?南方的战事停了?」
  「我舅舅打探到消息,彭王与何家暂时和解了,如今两军集中兵力共同对付诚王了,乌塔人也掺和了进来,形成了三方合围之势!坊间还有传闻,诚王病危了!」
  「不可能!」苏然下意识地大喊出声,她紧紧掐着自己的胳膊,强制自己保持镇定。
  周荣发被她突然爆发的情绪惊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不确定地道:「苏姑娘,你怎么了?」
  苏然的手心出了一层汗,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四周的声音似乎从很远处传来,却穿不进她的耳朵里。很多事情像跑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她却一件也没记住,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病危」二字之上。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和死牵扯到关系呢?
  周荣发担忧地看着她,伸出手掌在她面前挥了挥,却依旧见她一脸呆滞,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摇晃了起来:「苏姑娘,你醒醒,以防战火烧到容城,我们得尽快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苏然被他晃回了神,理智也渐渐清晰了,这件事情有太多的漏洞,任何风言风语都不能相信,越是水浑的时候,她越不能自乱阵脚。
  当下她点了点头,沉着冷静地说道:「我知道了,周大哥,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两个时辰后在杨枝堂汇合。」
  周荣发见她又恢复了正常,只当刚刚是被打仗的消息吓傻了,随即也不再耽误时间,争分夺秒地回去准备了。
  苏然在院落里来回走了几圈,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疑,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她急忙走到大门口,对着空旷的胡同高声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盯了我个把月了吧!」
  声音落了许久,胡同内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苏然却没有放弃,她迈出了门槛,走到巷子口,叉着腰喊道:「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你若跟丢了我,怎么回去交差?」
  话音刚落,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出现在了胡同的另一端,破旧的衣衫,脏兮兮的头发,乌黑的脸颊上看不清相貌,只有一双眼睛是明亮的。
  是一个小乞丐。
  「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苏然朝他招了招手,表情严肃地说。
  小乞丐年纪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他挠了挠露在外面的肚皮,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你是谁派来的?诚王么?」
  「不,不是的。是苏老爷派我来的。」
  竟然是苏老爹,苏然心里微诧,难怪发现了她之后也没见有其余动作呢。
  「我爹都让你做什么?」
  「老爷只让我跟着您,定时向他汇报情况。」
  「他现在在哪儿?」
  「在凌州。」
  这么说就是在诚王身边了?苏然心里一紧,凌州那边果然出了什么事情么?
  「诚王他……可是真的有恙?」
  那小乞丐踌躇了,他皱着眉头拽着衣裳,声音低的几不可闻:「老爷说,让姑娘远离凌州即可,其余不必担心。」
  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但苏然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了一半,听苏老爹的口气似乎对于战事胸有成竹,那诚王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剩下的事情苏然也不用操心了,她只要保护好自己,不给他们惹麻烦即可。
  凌州诚王府内,盛晖阁灯火通明,诚王苍白着脸卧坐在床榻上,端着药碗一仰而尽。他的另一只手臂上裹着白色的棉布条,隐隐可见红褐色的血迹。那日实在是惊险万分,幸亏长久以来养成了睡梦中也能保持警醒的本能,所以在沈青溪刺下的手风扇面之时,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躲避了致命的一击,否则他当下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如今细想,依旧有些后怕。诚王倚靠在床头,有些虚弱地闭着眼睛。
  苏济铭站在他的床边,弯下腰轻声道:「他们已经动手了,三路大军齐齐逼近凌州。」
  「必须把他们的兵力分散,第一战打狗,让尾虎营去会会乌塔,若是这一战能赢,就一棒杀了他们的士气了。」
  「可是尾虎营战力还不足够。」苏济铭想起近些日子关于尾虎营的传闻,心里有些不踏实,这个新成立的军队他还没有见过,其实力究竟如何他并不知晓,这样的决定不免让他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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