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媛还是不死心,扬起脸道:「但我今日和夫人相见也算是缘分一场,我于诗词之道上也算有些心得,要是能从夫人这里讨教一二,也算不枉费来此一趟了。」
她这话说话,脸色最难看的不是重岚,反倒是成安公主,什么叫‘不枉费来此一趟’了?难道重岚不和她切磋,她就算白来这宴会一趟,当着成安公主的面这么说,简直是不把主家放在眼里。
重岚不以为意地道:「姑娘这话又说错了,你看这宴上大都是倾慕诗词之道的,你又和大家相谈甚欢,你若是想吟诗作对,自有人愿意跟你切磋,何必非得我来应和。什么叫’不枉费来此一趟’?难道不和我讨教,你就算白来一趟了,这样把席上的诸位置于何地?」
柳媛脸色微变,但还是强圆了回来:「是我说话不周全,急着想和夫人应和一首,爱诗心切,还望诸位不要见怪。席上高朋满座,我自然只有欣喜的,哪里会觉着白来一趟呢?」
本来面上有些难看的夫人小姐面色和缓了几分,她趁机道:「诗词之道,本就是为了陶冶情操,增添雅兴的游戏,我是趁着大家酒兴正好,这才提了这个提议,夫人何必总拿着我的错处推脱呢?」
重岚捋了捋腰间的绦子,并不言语,柳媛以为她没话说了,继续道:「今日何公办赏菊宴,宾客如云,满堂欢欣,何公才名动天下,又是夫人长辈,夫人为什么就是不肯吟诗一首,博主家一乐呢?」
她说完见重岚闭口不言,又掩了掩嘴,满面自责地道:「莫非夫人不会作诗,若是果真如此,那倒是我强人所难了。」
她面上虽满是自责之意,但眼里掩不住地幸灾乐祸,仿佛笃定了重岚作不出来,又抬出何老来压她,重岚倒有些不知怎么接话。
幸好成安公主这时候开了口,不冷不热地道:「柳姑娘多虑了,我们老爷不会因为旁人作诗一首就大乐的。」
重岚笑了笑:「柳姑娘说的也有些道理,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
她沉吟片刻,缓缓道:「采采黄金蘂,盈盈白玉觞。露兰何足饮,自觉肺肝香。」
这诗虽不算上品,但也比柳媛方才作的强上数筹了,众人听的如此如醉,都赞叹起意境巧妙,立意独特来了。
等她不急不慢地吟哦完,柳媛的面色已经完全僵住了,颤着声儿道:「你…你怎么会…?」
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把后半句咽了下去,心里却满是惊怒,重岚的出身她清楚得很,一个满身铜臭气的商贾人家,整天和账本算盘打交道,哪有功夫学吟诗作对这等风雅事?
何长乐看柳媛不满已久,大声道:「怎么会什么?难道这天下只准你一人会作诗,别人都不能会不成?」
重岚笑吟吟地道:「我作的这首诗如何?还请柳姑娘品评几句啊。」
柳媛面上忽青忽白,抿着唇道:「夫人高才。」就再无旁的话了。
她见重岚之前,总想象着她是个满身精明市侩的商户女,靠着狐媚手段才迷惑了晏和,没想到见到真人之后,发现她不光容貌气度胜过自己,连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诗词也强过她。
被厌憎的人这么生生比下去的感觉倒比什么都难受,她面上涨得通红,想象着重岚正在用嘲弄的眼神看着自己,握着筷子的手指根根发白。
重岚才没功夫瞧她,她方才说了半天话,早就觉着口干舌燥,浅浅饮了口蜂蜜冲的茶才好些。
其实她这时候心里也有几分没底气,她这些天虽然进步神速,但至多也就是个打油诗的水平,这诗是她做的不假,但是后来晏和实在瞧不过眼,手把手地帮她全改了。
她一边喝茶一边在心里庆幸,有个探花的夫君真好。
何长乐倒似是真心高兴:「岚姐姐原来也会作诗,怎么一开始不拿出来让大家瞧瞧?你要是一开始就拿出这首来,也轮不到她张狂了。」
重岚真怕被她捧成了诗词大家,她这点底子没过两天就要露馅,忙自谦道:「我不过是胡诌了一首,抛砖引玉罢了。」
何长乐见她为人谦和,不全是因为重延的缘由,心里对她这个人添了几分喜爱,喜滋滋地挽着她的手道:「我那里有好些京里送来的宫花首饰,和几匹上好的布料,岚姐姐等会儿陪我瞧瞧去。」
重岚想起她奇怪的癖好,还有当初还是何兰兰的时候在她手里被打扮成一颗茄子的惨状,敬谢不敏道:「别院还有些事儿,我得早些赶回去打点了。」
她说完忍不住去瞧何长乐的穿衣打扮,瞧着挺正常的啊,怎么帮别人一打扮就这么不忍直视呢?
她倒是没猜错,何长乐还真是手痒了想帮她装扮一番,见她婉拒了,不由得失望地撅了撅嘴。
重岚假装没看见,等到宴席散了,她和众人并道儿走了出去,老远就瞧见晏和等在游廊的那边接她。
何长乐本来对晏和就没多少深情,自打遇见重延之后早就散了那份心思,见状揶挪地看着重岚:「这么点路,晏总督还怕你跑了不成?」
重岚正欲答话,后面的柳媛忽然心思一动,想到方才那首诗作,笑着扬声道:「采采黄金蘂,盈盈白玉觞。露兰何足饮,自觉肺肝香。我细品之后才觉着意境极好,又有些琢磨不透似的,能否请夫人详解一二啊?」
重岚面上不由得紧了紧,她虽然知道这首诗的意思,但若是柳媛紧着追问,她只怕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更何况晏和还在,万一他不慎说出实话来,那今天乐子可就大了。
至此,她对这柳媛半分好感也没有,只剩下反感了。她微微蹙起眉,隐约有不耐之意:「我并非柳姑娘的师傅,没有教导你的义务。姑娘怕是有些想一出是一出了,难道你读李杜诗词遇到不懂的时候,还能把两人从墓里头刨出来不成?」
她这话说的极不客气,但柳媛先唐突在先,倒也没人觉得她说话难听,只是打圆场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若是柳姑娘有意,不妨私下再和晏少夫人切磋。」
柳媛现在的心态像是个急红眼的赌徒,明明已经输了一盘,却还忍不住孤注一掷地把场子找回来。
她面上尽量端着清高飘逸的架子,眼看着晏和越走越近,也不理会那打圆场之人,对着重岚朗声道:「既然这诗是少夫人所作,为何少夫人这般推脱,不肯解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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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妻生财 卷三 V第五十一章[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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