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茹却是面色畏惧,惊慌地往后退了几步,晏老夫人又不是她亲祖母,自然不可能帮着她,八成还会借机狠罚她,她慌忙往后退:「我哪都不去,你们都欺负我,我要见我母亲!」
魏嬷嬷掩去了眼里的轻鄙之色,恭敬却声音微沉:「四小姐先跟奴婢走吧,到时候自有机会见到大夫人的。」她不由分说地和几个婆子半强迫地扶着晏茹去了隔壁间,重岚也跟着去了,一打开棉帘子就瞧见了端坐上首的晏老夫人。
只见她面色阴沉,跟上回柔弱和蔼的样子大相径庭,看来是真气着了,一见晏茹就用力拍了拍桌案:「你好大的胆子,诸位宾客都在,你也敢那般混闹,你爹娘究竟是怎么教的你,才教出你这么个孽障来!」
她本来也懒得管女孩子家的口角,但今日时候不同,每个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她还指着好好结识几个贵人好助晏家度过劫难,没想到晏茹竟挑这个时候闹将起来,还说出那番话,她要是再不管,晏家的脸都要丢尽了!
晏茹性子被骄纵惯了,当下就反驳道:「祖母好偏的心,也不问问到底是什么事儿就先将我数落一通,纵着几个老奴才欺辱我,我虽不是您嫡出的孙女,但也总比一个外姓的乡下丫头亲近些吧!」
重岚在一边微微张大了嘴,这小姑娘可以啊,连祖辈都敢这么顶着。
晏老夫人也被气得够呛,晏三乐两口子背地里做什么暂且不论,但明面上都不敢这般跟她顶着,她又是惊又是怒,发髻上压的白玉扁方都颤了起来:「你做错了事儿,难道我这个当祖母的连说都不能说一句了?怎么府里出了你这么个不知规矩的孽障!寻衅滋事,辱骂宾客,顶撞祖母,罢了罢了,要你除了惹是生非还有何用,还不如趁早一巴掌打死了事。」
晏茹何曾受过如此严重的责骂?当下哭的瘫软在地上,一边喊着要娘。
晏老夫人想到这些年和庶长子的旧怨,再看她仍是不知悔改,心里大为恼怒,她性子软弱,本只想说一顿就罢了,但如今却改了主意,用力一拍桌案,对着身边的几个嬷嬷沉声道:「六小姐不知规矩,带她去后面朝日堂禁足半个月,罚抄《女则》一百遍,好好地学一学规矩!」
朝日堂就是为了惩罚犯了错的女眷而设立的,平日里极是冷清,听说还死过人,晏茹哭的越发要昏死过去,要是平日,晏老夫人没准还会心软,但想到那些被她无心得罪的宾客,当下硬了心肠,命人把她拖了下去。
现下瞧着也没重岚什么事,她怕再呆下去惹晏老夫人的眼,十分乖觉地退了出去,她跑到正堂去找晏和,就见他和一位中年男子说着话:「…入学的事儿就有劳四叔了。」
四老爷不是晏家长房的人,似乎有些诧异,但还是笑道:「不过添一个孩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蔡先生想必也会同意的。」
晏和颔首,四老爷说完便告辞了。重岚在一边听得蹊跷,便问凑过去问:「大人,谁要上学啊?」
晏和瞧了她一眼,约莫是忙了半天,这一眼有些慵懒的味道:「自然是给你,过几日我未必有时间教你,你便去晏家家学上课吧。」
重岚哀嚎道:「你怎么能这样?问过我没有啊?!」她问完又不解道;「你怎么老喜欢让我上学呢?」
晏和扬了扬眉梢,倾下身子,一手搭在她肩头,半轻不重地捏了捏,眼里含了一星半点的笑:「你不是说要当我未来娘子吗?我可不会娶背不全诗三百的人。」他素白的直缀上银丝墨线隐约,倒像是画中人从浓墨山水中才走了出来。
美人笑起来极风雅漂亮,明知道他是逗小孩,重岚还是忍不住心肝扑扑乱跳。
重岚被他这么看着,一时说不出话来,竟连反驳都忘了。
晏和忽然又敛了神色,起身一拍她的后脑勺:「我特地寻人把你送进家学,你若是学的不如旁人…」他慢慢道:「仔细你的皮。」
重岚后脊背发凉,结巴道:「你,你又不是我亲爹,何必呢?」她现在真觉得晏和把她当亲生的了,不过不是亲闺女,是亲儿子。
晏和倒没见恼:「正因为我不是你亲爹,你爹又早逝,我自然要代她好好教导你。」
重岚跟他一回到院子,就死赖在他寻常看书的躺椅上打滚:「不要让我去上学,不然我就不下来了!」她又不指着考秀才,当初重家还没败落的时候也办过几日家塾,她那时候不知道挨了多少手板,现在看见先生打扮的人就手疼。
晏和虽然待她极好,但也不代表就对她百依百顺了,他瞥了她一眼:「那你就一直躺着吧,过几日就用这个躺椅把你抬过去上学。」他说到做到,当即命人把躺椅搬到他屋里,又换上一把新的,斜靠在上头悠哉看书。
重岚深觉无力,冯嬷嬷在一边笑着劝道:「少爷是为小小姐好才这样呢,旁的人你看他可曾多过一句嘴,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这分明就是心疼您啊。」她说着把巾栉投在盆里给她擦脸,一边语重心长地道:「不是老奴妄言,少爷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从未见他对谁这般好过,小小姐更应该惜福才是。」
重岚满肚子苦恼没法跟人说,不过冯嬷嬷说的也颇有道理,她睡了一晚上就颠颠儿地跑去跟晏和表态,说自己昨天只是一时蒙了心,其实她可爱上学了,谁不让她上学她跟谁急!
晏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命人给她把上学要用的东西准备上。
她这边是清净了,宁氏和晏茹那里却不太平,晏茹打小没吃过这种苦头,宁氏听到她被关在朝日堂里,半点不问事情的经过就跑去晏老夫人那边求情,满口都是‘纵然茹儿不是您亲生的,您也没得为了个外姓的这般狠罚她的道理’。
晏老太太心肠软,被她哭求了半日已有些动摇,听了这话立时就恼了,差点命人把她轰出去,自然不提放人的事儿。
宁氏素来不怎么把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但也不敢明着违拗,便找到重岚住的地方来闹腾,晏和连瞧也没瞧,只命人寻了晏三乐过来,把宁氏拖了回去。
宁氏一进院子就哭闹不住,用绢子掖着眼角的泪:「你年纪大了胆子越发小了,他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晚辈,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咱们茹丫头被关起来了也没见你问一句,这世上哪有你这样狠心的爹哟!」
「不过是在朝日堂关几天,还有丫头婆子伺候着,茹丫头又不会少块肉!」晏三乐不耐地道:「你还当他是当初院里那个任人揉搓的,我告诉你,如今我是否能袭爵,还有咱们儿子以后的官位,他都是能说上话的,到底是哪个重要,你自己掂量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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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妻生财 卷一 V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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