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口的一瞬间,赵骞觉得她突然从飘渺不定的风筝变成了一把出鞘的利剑,这种感觉奇异又新鲜,让他突然觉得,即便她什么都不做,这样的合作也挺不错。
不过他还是克制了一下,淡淡说道:「林战、林绩功夫不错,希望将来抚远候能给他们在军中谋条出路。」这两人是他母家被贬时留给他的人手,这些年一直帮他处理些暗中的事务,只是,大好男儿自该一刀一枪博个封妻荫子,他不能让这两个忠心耿耿的手下一直埋没在他身边做护卫。
一语既出,林战、林绩都有些动容,林绩忍不住又想开口,被林战一个眼刀止住了。
陆微沉吟片刻,道:「如果他们确实不错,我会想办法安排。还有别的吗?」
赵骞下意识屈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地轻轻敲了敲桌子,道:「暂时没有。」
陆微注意到他说的是暂时,难道以后他想起什么还会随时提要求吗?立刻道:「最好一次把条件谈好。」
赵骞便道:「那便没了。」他看着她如粉荷润雨一般姣好的容颜,心中暗自奇怪,为什么会觉得她像一把利剑?莫非是因为整天跟林战他们待在一起,看女子也觉得像男子了?
于是他又仔细看了看陆微,眼如秋水,修眉琼鼻,睫毛纤长,红唇润泽,不,绝对不是男子。
但为什么还是感觉像一把利剑?
陆微被他盯得越发不自在了,忍不住回瞪过去,冷冷道:「你看我做什么?」
赵骞怔了一下,道:「我在与你说话,为什么不能看你?」
陆微一时语塞,绯红了双颊,声音里便带了一丝恼怒,道:「不能看!」他的眼神太专注,让她有种被审视、被估量的尴尬感觉,好像对面坐的是一头猛虎,而自己就是那只待宰的羔羊。
赵骞发现,这时的陆微又不像利剑了,倒有点像在竹园里游荡的那只猫,有一次他走太近,那猫便亮出爪子,弓了背对着他低低嘶吼。
赵骞有些困惑。他记得有人跟他说过天下的女子大多温柔和顺,可为何眼前这个并非如此?难道是自己见过的女子太少,所以孤陋寡闻?
他瞟了眼林绩,心想,若是他敢这么说话,他必定一脚把他踹出门外,可为什么换成陆微,自己就不生气呢?
这真是件奇怪的事情。
陆微见他目露疑惑,却并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一时越发恼怒,真不知道这人是真傻,还是登徒浪子。
然而她转念一想,自己也够傻的,说好了只是合作而已,何必管他什么性情什么想法?
她平复下情绪,问:「我怎么取消息?」
赵骞道:「就在这里,有消息我让林绩通知你来。」
「那还不如让林绩直接告诉我。」
赵骞脱口道:「不好。」
陆微挑眉,问道:「为什么不好?」
赵骞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好,垂头想了半天才说:「这里安全。」
安全?陆微四下打量一番,普通酒楼的普通雅间,能有多安全?难道他安排了人手在四周埋伏?这倒有可能,还真是个步步为营的。
她站起身来,道:「那就这么定了。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便回去了。」
赵骞犹豫了一下,仔细想想确实没有别的事了,便点点头。
陆微转身要走,忽听赵骞又说:「药拿着,不然留疤,丑。」
陆微一口气顿时噎在喉咙里,当下头也不回,三步并作两步走了。
赵骞沉默片刻,问道:「她为何不要?」
林绩挠挠头,说:「不识货吧?」
林战面皮抽搐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心中暗道,公子本来就没跟女人打过交道,被林绩这傻缺一带,迟早要掉沟里。
漆黑的小巷没有尽头,也没有出口,陆微狠命朝前跑,但是两条腿越来越沉,任凭她如何努力,怎么也抬不起来。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近了,是王氏,是赵昱,还有王玉宁,她们狰狞地笑着,举起火把向她投去……
愤怒纠结着怨恨,几乎要撞破陆微的胸臆,她想大喊,却喊不出声音,滔天的恨意中,她拽出一把利剑,拼命挪动沉重的腿,反身向仇人杀去。就在此时,赵骞从天而降,伸手止住她,道:「你别去,我来。」
陆微瞪着他,想问他为什么,可还是发不出声音。
赵骞皱皱眉,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道:「额头有疤,丑。」
「起开!」陆微猛地叫出声来,随即睁开眼,看见了头顶的浅碧色纱帐,坠着浅金色穗子的帐钩想是被她碰到了,轻轻摇了起来。
原来是梦。她半抬起身子,斜倚着粉蓝绣蔷薇的大迎枕,仍是一阵恍惚。梦见王氏几个她能理解,但是梦见赵骞,这是怎么说的?而且为什么都在梦里了,还要被他嫌弃丑?
银杏和碧桃闻声进来,隔着纱帐见她坐着发呆,忙上前挂起帐子,伺候她洗面漱口,又挑了衣服来穿好,陆微坐在妆台前,从镜中瞧着碧桃为她编发的灵活双手,这才觉得回到了真实的世界,那个梦,终究只是梦,伤害不了她。
但却提醒了她,那些曾经伤害她的人,还在。
陆微陷入了沉思。王氏至今不曾亲自出手,她在等什么?王玉宁应该已经松动,但她会不会反复?赵昱又是什么心思?
抛开这些外患不提,家中情形依然晦涩难明。刘氏的怨恨会不会变成行动?程姨妈的推波助澜会不会起作用?而自己那位二叔,除了去衙门点卯之便是跟姨娘玩乐,祖母将来难道就指望他?
陆微越想越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重生至今,她都是见招拆招,除了与赵骞合作外,甚少主动出击。而眼下这种局面,是否应该先动手,以便让暗中潜藏的危险跟着动起来?
看来,应该去舅舅那里走一趟了。
她正想的出神,忽然听见陆元丰在院中叫她:「姐姐,我跟大哥来看你了!」
跟着便见陆元丰蹦蹦跳跳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胖胖的少年,正是刘氏的儿子陆庆丰。
元丰献宝一般捧着个水草玛瑙的碟子,里面放着一串微紫的葡萄,眉开眼笑说道:「姐,这是我种的葡萄,今年结了两串,一串刚刚孝敬祖母了,这串给你!」说着拣了最大的一颗,剥了皮送到她嘴边。
陆微含笑咽了下去,真酸呀,牙都要倒了,但心里却是甜的。
陆庆丰笑着说:「元丰把这两串葡萄看的跟宝贝似的,每天还自己拿着竹竿赶鸟儿,生怕被飞鸟吃了去。」
陆微笑道:「我家元丰种的葡萄就是甜。」
陆庆丰揪下一颗,说:「真的?我怎么看着比外面卖的差些?颗粒不大,颜色也不够紫。」说着塞进嘴里,顿时五官都酸的挤到了一处,「这比醋还酸呢!」
元丰撅嘴:「我姐明明说甜的!」
陆微笑出了声,忙摘下一颗吃了,道:「姐姐觉得很甜。」
陆庆丰瞅瞅她,狐疑地又揪下一颗,道:「难道我刚刚摘的不好?」塞进嘴里一尝,立刻又苦着脸,「大姐,你骗我。」
陆微乐不可支,庆丰一点都不像刘氏和陆琼,十分单纯可爱。她笑着拍拍两个弟弟的肩膀,道:「只要是你们给我的,葡萄再酸姐姐都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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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妻是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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