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正与薛静姝说着笑,忽然听到那违和的声音,不由皱了眉看过去,「安王侧妃这是怎么了?」
薛静媛又呕了一声,才慌忙起身,到大殿中间跪下,惊慌道:「回太皇太后,妾也不知是怎么了,方才忽然就觉得胸闷得很,一时失了仪态,请太皇太后恕罪。」
端太妃眉头一动,忙问:「你是今日才觉得胸闷,还是此前就已经有了?」
薛静媛道:「这几日一直不不太舒服,只是以为是小事,不曾上心,未料到如今在殿上失仪。」
端太妃看向太皇太后,眉眼中已经有了几分喜色,「老祖宗,您说侧妃她是不是……」
太皇太后缓缓点头,说:「先叫太医来看看吧。」
小内监忙跑去太医院传人。殿内的人见这样,心里都已预料到几分,看向薛静媛的眼色也不太一样了。
没想到,安王这位侧妃似乎比正妃更早怀上了孩子,只是不知她腹中怀的,到底是男儿还是女儿,若是男儿,以后安王府就更加有好戏看咯。
安亲王则起身,亲自把薛静媛扶到自己身旁坐下。这还是今晚他第一次正视薛静媛,她不由羞怯的红了脸,垂着眼睑。
肖安茗见状,狠狠地咬住了牙。她母亲永宁郡主给她做了好几个眼色,才将她按捺下来。
太医很快就来了,大殿里所有的人都密切地关注着他的诊断结果。
唯有薛静媛心中有数。她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在月事没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借着回娘家,偷偷请大夫看过,否则,若没有把握,她怎么会在今天显露出来?她可是忍耐了许久,打定主意要在今天好好出出风头的。
果然,太医诊出她已经有了身孕。
殿里想起许多贺喜之声,最高兴的,莫过安亲王跟端太妃。特别是端太妃,之前她一直不喜欢安王这个侧妃,但今天,得知她腹中有了自己的孙儿,再看她就觉得比之前顺眼了许多。
太皇太后也挺高兴,当堂就赏了薛静媛不少东西。
肖安茗更是气愤不已,然而她还是得强装着笑意,甚至要去恭喜薛静媛。
薛静媛享受着众人的瞩目和安王的亲切关心,心中不住想着,才是她想要的,也是她该得的。
不久,众人散去,薛静姝和皇帝将太皇太后送回长乐宫。太皇太后睡下后,他们两人才离开。
踏出宫门之前,薛静姝忽然又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不安。
皇帝也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薛静姝缓缓摇了摇头。
皇帝握住她的手,扶着她一同坐上御辇。
外头寒风肆虐,好在皇帝的怀抱依然如从前那般暖和。
薛静姝偎依在他怀里,轻声说道:「陛下还记不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雪天,皇祖母要陛下送我出宫,陛下送了我一支红梅。」
皇帝微微点头,「记得。」
那一副画面似乎还在眼前,薛静姝浅浅的弯起嘴角,「陛下那时候为什么忽然要送我梅花呢?我回去想了许久,那会儿,陛下大概是为了安皇祖母的心,是不是?」
皇帝老实承认,「一半。」
薛静姝追问:「那另一半原因呢?」
皇帝将她颈边雪白的狐狸毛围紧了些,说:「红梅与你相衬。」
他至今记得第一次与他的曼曼相见的场景,曼曼披了一身纯白如雪的白狐披风,那会儿他就觉得,若曼曼手中再握一支红梅,便是冬日里极美的一幅景色了。
薛静姝轻轻地抚着肚子笑。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天,她匆匆从城外庵堂回来,入了皇宫,见到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那时候,她怎么能想到,那个看着面冷的人,将会在她的生命中扮演这样重要的角色。
御撵到了栖凤宫,皇帝将她扶下来。
她的肚子已经六个多月了,体态越发的沉重,有时候她自己洗浴,看着这么一个硕大的肚子,都觉得有几分怪异。
但皇帝却每日里只要有空,就要抱着她,另一只手熟练地抚摸肚子,一点都不曾介意。
方才在家宴上,两人都没吃多少,眼下又叫小厨房端了几样吃食上来。
薛静姝如今的食量比当初刚进宫已经大了不少,不过,跟皇帝自然还是没得比的。
皇帝先让她吃完,自己才把剩余的一同席卷干净。
夜宵用完,两人洗漱睡下。
薛静姝靠在皇帝怀中,脑子里不断想着从前的事,忽然发现,皇帝的不寐之症,似乎许久没犯过了。那些熏香,自她怀孕之后已经不再用,而皇帝却没有一点不适。
「在想什么?」皇帝问她。
薛静姝便把自己的发现与他说了。
皇帝轻轻勾起嘴角,说:「曼曼到如今才发现么?」
薛静姝道:「陛下从前睡不着是闭着眼,眼如今睡着了,也是闭着眼,我发现不了不是很正常吗?」
皇帝点点头:「曼曼说的都对。」
薛静姝看了他一眼,「陛下这话说的,好似我本来不对,您只是让着我,才觉得我对而已。」
皇帝又点点头,说:「曼曼说的也对。
」
薛静姝轻轻拍了他一下,笑道:「陛下就逗我玩吧。」
皇帝抓住她的手亲了一口,「曼曼已经许久不喊我曜哥哥了,喊一声给我听听,嗯?」
薛静姝的手被他抓住,也不缩回来,顺势摸了摸皇帝下巴上的胡茬,「陛下马上就要做父皇的人了,怎么还好意思让我喊哥哥?要是被孩子听见,不得让他们笑话。」
皇帝说:「若敢笑,就打他们屁股。」
薛静姝听他又说要打孩子,扬起头就在他下巴上咬了一下,「陛下敢打他们,我就打陛下。」
她的力道很轻,不痛不痒的,皇帝却摸了摸下巴,幽幽叹了一口气,「曼曼心里,越来越没有我的位置了。」
薛静姝笑道:「陛下也越来越没有陛下的样子了。如今竟还要跟孩子们争,等他们大了,我必定将这些话学给他们听,好让他们知道,他们面上正经的父皇,底下到底是怎样不正经。」
「哦?既然曼曼认定了我不正经,那我若不做给曼曼看看,倒辜负了你一片期望。」
说着,他就伸出手掌,在薛静姝身上四处挠痒痒。
薛静姝到处躲,却躲不出他的怀抱,只得服软求饶。
两人正闹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皇帝刚掀起床帐,就见德公公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泪涕泗流,颤抖着跪下,泣不成声,「陛下、娘娘,太皇太后……归天了……」
雪下了整整一夜,整座皇城被掩盖成一个惨白的世界。满天飞舞的雪花,和在寒风中飘起的白练,似乎都在述说这一场冬日的悲事。
灵堂里跪满了王子皇孙,殿外趴伏着文武百官,啼哭声与哀嚎声如浪潮一般,此起彼伏。
帝后二人一身粗麻孝衣跪在最前头。
薛静姝眼眶红肿,面色苍白,垂着泪,将冥币一张张放进火盆里。
皇帝神色麻木,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太皇太后薨逝,按照祖制,罢朝五日,百官哭灵,停灵四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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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闺秀 卷三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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