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沉默着展平衣襟,慢慢低身坐在脚踏另一侧,「玄武门之变,太宗受尽天下人唾骂,郑伯克段於鄢却无人非议,占尽了仁义之名,如今有人也想效仿郑伯。」
这便是某些人想坐实了逆谋事实,一举除掉对方,说白了便是养寇二字,容忍甚至推动对方做大做强,待到时机成熟,一举歼灭。
此於王权争斗上实属兵行险招,但若用得好便能一劳永逸,只是对百姓而言却是一场横祸。这也印证了含章关於京城开赞唐太宗之事的猜想,明面上是反王为叛乱造势,但在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各怀私心在推动。
外头越发夜深风疾,一道烈风呼啸刮过,刮得窗纸哗哗作响,隔壁院子的哭叫声听起来更尖利了些,似是近在耳边。
含章和赵昱两人坐得极近,呼吸相闻,她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热度,却毫无温暖之感,只觉得自己周身一阵一阵的寒气,忍不住偏过头仔细打量赵昱,眉目是已经熟悉了的,但又透出几分陌生来。
此时这屋内危险并未消除,而赵昱仍是沉静端方,举止有度,毫无一丝失态,但在含章看来,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
自从她发现那片残纸後,许多原来奉为至高准则的东西接连被颠覆,今夜这些事情的真相更是清楚直白摆在眼前,即便想掩上双眼、捂上双耳,假装没看见、没听见,也是不可能了。
两人静静听着,待那哭声渐渐小下去,含章方徐徐问道:「王爷今晚特地来我这里躲避,是因为知道前来搜查之人是袁信吗?」
「我手下人中出了两个奸细。」赵昱知她必有此问,也并不说是与不是,只解释道:「事出突然,不知那奸细供出多少别院的隐匿之处,思来想去也只有这里还算秘密。」他略顿,又解释道:「我并没有……」不知想到什麽,眼光微暗,话说了一半,终究没有说下去。
对这半隐半藏的话,含章并无兴趣细问,她此刻心里只关心另一桩事,眼神似是绝望中燃起一点希望般矛盾,咬了咬唇,道:「王爷和皇子今夜逃过一劫,全是袁信的功劳,待到事情平息,不知能否为他求情?」
赵昱垂下眼帘,默然片刻,终究不愿骗她,低声道:「只怕已经晚了。」
含章心一沉,整个人从脚踏上弹了起来,绷直了立在一边,直勾勾看着赵昱,似乎连发丝都在发抖。赵昱无言以继,只能用目光坦然以对,他眸色极深沉,不像初遇时那好似一成不变的温善,此时便如两泓深潭水一般柔软包容,毫无一星棱角锐利。
含章看了半晌,慢慢软了下来,是她强人所难了,袁信选了自己的阵营和道路,便已经注定了要承担的结果。
含章颓然垂下头,无力道:「是我失礼了,王爷请见谅。」
赵昱眉头皱起,他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疏远的气氛,似乎两人之间无论说什麽都已经显得多余,但今日事情实属突然,走到这一步非他所愿,但一时也想不出弥补之法,低头沉思间,眼角余光扫到床角边一样事物,不由微怔。
小六怀里抱着个小包袱,夹着一股凛冽寒风闪身进了屋,回头一眼看见赵昱竟在屋内,不免眼中闪过惊疑。
含章松开紧咬住的唇,问道:「外面如何了?」
小六去了这许久,不但把药煎好了抱回来,还顺带探听了一圈周围的动静,他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道:「太医局的官兵都撤走了,旁边王爷别院中的也撤得差不多,只各个门口仍有人看守,不准人进出。」
那队人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平王兄弟而来,如今见目标有了下落,自然不会在这地方多浪费人手,目前看来,这里已经安全了。
含章点头,又问赵昱:「不知王爷如今有何打算?」
赵昱拂衣起身,道:「只怕事情一时之间不得了结,还需搅扰几日了。」
含章并无异议,也未多问其他,只说:「也好。」
赵昱见她意兴阑珊,便告辞退回了密室内,墙又轻轻放下,了无痕迹。
小六撇撇嘴,把小包袱里抱着保温的药罐取出,把药小心滗到碗里,捧给含章。
含章接过,一仰脖喝了,还碗时见小六额角密密一层细汗,便提起袖子给他擦净了。
小六嘿嘿一笑,放好了碗,去整理屋内东西。
含章腿伤未癒,站立这些时候已经隐隐作痛,便坐回床头,抱着膝盖,看小六在屋里忙碌,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压在心头不那麽冰凉。
小六弯腰把甩在屋角的包袱皮拾了起来,却连带着骨碌碌滚出一个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个画了夔纹的精致小鼓,他随手包进了包袱里,继续收拾东西,含章闻声淡淡扫了两眼,敛了眉,又收回了视线。
小六把东西都清理好,放回衣箱,但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麽,他疑惑着又翻检了一遍,见重要的东西都不曾少,只道是自己多想了,便关上箱子去干别的。
见小六把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又拿了盆去屋檐下取炭,含章思绪微动,便从枕头下摸出那片乾枯的穿心莲,开了箱子,打开包袱,把叶子和那夔纹鼓收在一起,之後抚平了痕迹,回了床上睡下,只从腰间摸了明月塞回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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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侯庶女 下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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