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学掌家 卷二 第二十五章

  「……大哥?」孟君淮悚然一惊。
  他们一干兄弟里,谨亲王最年长,可孩子是最少的。也没听说大哥大嫂谁身体不好,可他们的孩子就是生一个死一个。
  他们成婚十三年,生过六个孩子,可活下来的只有长子长女。这个小儿子是第七个,年初刚生,现在才过半岁。
  偏生大哥又只喜欢这位正妃,压根不往别人房里去,府里的妾室当然生不出孩子来。
  孟君淮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开解兄长,他只觉胸口压得厉害,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大哥别往坏处想,小孩子生病是凶险,但也……也未必就熬不过来。」
  「嗯,谢你吉言了。」谨亲王勉强笑了笑,拍拍他的肩头,「别跟你嫂子多说,她还不清楚。」
  「好……」孟君淮应下,谨亲王便脱开他的手趔趔趄趄地往外走去,几个宦官赶忙上前去搀扶,他还是险些摔个跟头。
  孟君淮在原地滞了好一会儿,听到杨恩禄询问的声音:「爷……?」
  他嗯了一声:「我去正院看看。」
  「爷您留步。」杨恩禄闷着头挡他,想想王妃昨日专程叮嘱的话,不得不说,「王妃劝您今天去尤侧妃那儿。您看,今儿是小公子生辰,而且侧妃也……也有日子不见您了。」
  孟君淮长沉了口气。
  杨恩禄觑觑他的神色,上前了一步:「您就……遂一遂王妃的意思吧。下奴不知道王妃在苦恼什么,不过她现下已在琢磨,若府里没有您喜欢的,是不是该再问定妃娘娘讨两个人过来了。」
  「罢了。」孟君淮轻一喟,「去东院吧,也有几天没见阿礼了。」
  东院,尤氏坐在榻上,笑看着眼前父子和睦的场面。
  这是她近来最爱看到的。在看这样的画面时,她总会忍不住设想,再过五年、十年、二十年又会怎样。
  那时,儿子们应该都已经长大了,可以跟着父亲去骑马打猎,也可以跟父亲下棋品茶。又或者,若有什么朝中之事交到他的手上,两个儿子也会成为他的助力……
  他们是府里最年长的男孩子,他们能帮他做很多事。
  「父王抱我!」阿礼眼看着弟弟被父亲伸手抱在怀里,也伸手要他抱。孟君淮刚蹲下身要将他也抱起来,一双手搭在了阿礼肩上。
  尤氏柔声道:「阿礼早点去睡,今天你弟弟百日,父王忙了一天,也累了。」
  「唔……」阿礼不太高兴,可又觉得父王如果累了,那他应该让父王休息。
  于是阿礼讨价还价:「那父王明天抱我!」
  「好,明天抱你去前宅,带你见见给你请的先生。」孟君淮一刮阿礼的鼻子,阿礼吐吐舌头,道了句「我要父王,不要先生」,然后就拽着奶娘的手跑了。
  孟君淮笑看着他,站起身将阿祺也交给了奶娘。阿祺「啊啊啊」地指着父亲好似在说什么,无奈实在没人能听懂。
  两个孩子都离开后,屋里安静下来。
  「……爷。」尤氏在他身后停住脚,孟君淮转过身,一哂:「怎么了?」
  长久没什么「接触」带来的疏离感让尤氏有些紧张,她踟蹰了一会儿,才伸手环在他的腰上:「时候不早了,我、我服侍爷就寝吧?」
  孟君淮喉中一哽,他不太适应地低眼看去,尤氏红着脸靠过来,侧颊贴在他胸前,温温软软地告诉他:「我想您了,日后我再不惹您生气,您恕我一回,行不行?」
  孟君淮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应付,僵了一会儿,他的双手才搭到尤氏的肩头。
  「爷……」尤氏环在他身上的手更紧了些,侧颊在他身前轻轻蹭着。
  温柔绵软的声音在孟君淮心头盘绕,他微微一栗,刚要低头反搂住她,脑海里却有另一个画面倏然一闪。
  孟君淮呼吸微微凝滞。
  那画面转瞬已逝,他却又情不自禁地将它捕捉了回来,在脑海中过了个清楚。
  玉引带着几分无助和厌弃问他:「我这样是不是特别讨厌?」
  孟君淮搭在尤氏肩上的手蓦地打了个哆嗦。
  「爷?」尤氏见他久久没有反应略有些不解,抬头望一望他,她探手摸上了他侧边的系带,笑意盈盈,「爷早些休息吧。阿礼今儿还跟妾身说,一个弟弟陪他玩不够,想再添……」
  「侧妃。」他猛地抓住她的手,尤氏微一惊,噤了声。
  孟君淮心中发慌,他忽然毫无理由地抵触起眼前、周遭的这一切来。
  或者也不该叫抵触,他就是突然而然地觉得这些事是不能做的。如若做了便是一桩错事,而且是一桩他并不知要怎样弥补的错事。
  须臾之后,孟君淮松开了尤氏:「你早些歇着。明天……明天让阿礼去见见他的先生。」
  「爷?!」尤氏瞬间慌神,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君淮,「爷这是什么意思……现下这个时辰……」
  「今日太累了。」孟君淮被心事激得无暇多做应付,不再多看她,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离开东院,孟君淮大口地吸了两口气。
  「爷,您……」杨恩禄一头雾水地想询问两句,他一抬手:「别说话,让我想想。」
  杨恩禄便噤了声,孟君淮缓了缓神,一边走着一边思量。
  他头一个念头是在想:嘶……那个小尼姑给他下了咒了吧?方才那个时候想她算是怎么回事!
  然后就再无法这样轻快地揶揄下去,他斟酌过自己方才那奇怪的思绪之后,觉得好像寻不出别的合理解释了,只能姑且承认是因为喜欢她。
  那也不对啊……
  他一直觉得,他喜欢谁,和晚上跟谁……那什么,是两回事。喜欢是心里的事,床笫之欢是……是身上的事。
  那他应该把它们拆开看啊?
  孟君淮这般想着,边告诉自己「这样才对」,边顺着这个思路想象自己和尤氏同处一榻的场面……脑子里浮现的却是玉引躺在身下一脸克制好像和他做这种事特别委屈的样子。
  「……!」孟君淮脚下猛停,望着天怔然道了句,「尤氏呢?」
  杨恩禄:啊……?
  他偷眼打量着逸郡王,回道:「在东院啊……下奴传她来?」
  「咳。」孟君淮回过神来,摇头,「不用。」
  然后他又说:「你退远些。」
  他需要自己想想。自己现下这样,可太奇怪了。
  总不能真是看那小尼姑床上的反应看得不举了……!
  孟君淮心里闷得慌,左右看看,坐到了几步外的假石上。他想,府里现在有四个孩子了,那他喜欢玉引于是抵触和旁人同房,或许也不算个太大的事,可问题是玉引同时在很认真地把他往外推……
  等等!
  他喜欢她,所以对旁人有了抵触。可她并不在意、还鼓励他往别人房里去,是不是说明她现下依旧并不喜欢他?甚至是在讨厌他?
  正院,玉引沐浴完回房一看,和婧已经睡得七荤八素了。
  胳膊向两边伸着、腿岔着、头歪着,小脸压着枕头压得嘴张开了她也不知道,嘴角落下了一滴晶莹的口水。
  「噗……」玉引忍住笑,托起和婧的头给她换了个枕头,再看看手里这个脏的,想了想放在了和婧枕边,打算明天拿这个笑话笑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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