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引将被子揭了条缝,看到旁边放着的那本书,一把抄起来扔远了。
不看了不看了!说什么都不看了!
玉引苦着脸闷回被子里,心里直骂他。真是的,他给她讲的第一回可正常了,说的是天界的一位将军在征战中身负重伤,坠入人间,被一好心的尼姑救了起来。在将军还在尼姑庵养伤时,一个采花贼潜入庵中家意欲行不轨之事,将军就一施神力把那采花贼变成石头了。
尼姑吓坏了,缓过神来后赶紧道谢,将军则说救命之恩理应报答,愿意保护尼姑一辈子,还可助她成佛。
——这多感人啊?一个心地善良,一个有情有义,怎么……怎么到了第二回,突然就变了呢?
第二回先写了尼姑和将军日久生情,便还了俗。而后一笔带过二人成婚,突然就写到洞房花烛夜「床上的」事了!
还写得特别细致,细致到她这个明明只是在出嫁前听宫里的女官教过几句的,看着文字都能想象出具体的画面了!
那画面真是……活、色、生、香!
而……而且,书里竟还带着配图!
玉引一回想自己毫无防备间翻到的那页图就觉得羞愤欲死。图画得很讲究,栩栩如生地给她呈现了半掩的床帐、凌乱的被褥以及衣不蔽体、身体交叠的二人。
玉引拼力地不去多想,这画面也还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便又逼着自己不许想他们的身子,只许想脸!
然后她就发现……画里女子的神色好像、好像很……开心?
或者说是激动?兴奋?但反正不是痛苦。那张脸分明被描绘得红扑扑的,嘴巴微微张着,上扬的嘴角明显带着笑。
这种事很舒服吗?
这句话在玉引脑子里一划而过,她立刻猛地要起头,不许自己想这么没羞没臊的事情。
可她却又情不自禁地再度揭开了被子,目光落在被她扔远了的那本书上。
那本书摊在那儿,摊开的书页上恰又是一页画。好像不是她刚才看到的那页,颜色不一样。
她竟忍不住有点好奇这一页上画的是什么。
就看一眼,只一眼!
玉引暗自拿定了主意,摒着息下了榻,朝那本书走去。她走得蹑手蹑脚的,一点声音都不敢有,就好像自己在偷偷摸摸的做什么坏事。
她刚将书捡起来,乍闻门被扣得一响!
玉引几是下意识地就将书背到了身后,感觉自己的双颊弹指间又热起来,外强中干地喝道:「什么事!说吧!」
「娘子……?」珊瑚被她这语气弄得不明就里,静了静,才禀道,「王东旭来了,说是小公子这几天一直哭闹不止,只嚷嚷着喊热。侧妃说他是想殿下了,想问问您,能让小公子过来避暑不能?」
玉引的心弦一绷:「她都怀胎七个月了……」
「是,奴婢也是这么说。但王东旭说,尤侧妃半句未提自己也要来,只道若您肯答应,就让人送小公子过来。」外面的声音至此顿了顿,而后,又带着几分不确信告诉她说,「侧妃还说,不敢给您添麻烦。会让奶娘们尽数跟着,如若小公子有什么不妥,自只是奶娘的错处。」
事情关乎阿礼,玉引不好自己拿主意,就拿去问孟君淮。
结果他就一句话:「让她好好安胎。」
玉引:「……」她原正被那本书弄得脸红心跳,现下一个字都不想跟孟君淮多说,但见他这样不管细由就一句话丢过来,又不得不详细解释一下尤侧妃的意思。
于是她说得十分言简意赅,将尤侧妃着人带的话重复完了,声音便就此停住,连自己心里的想法都被她「能省则省」了。
孟君淮看了看她:「你想让阿礼过来?」
「我觉得……」玉引低着头想了想,反问他,「如果阿礼在我这儿出了什么意外,殿下怎么想?殿下会觉得我是和郭氏一样,是戕害庶子的人么?」
他被她问得一怔,转而眼中多了几分探究:「你这是对尤氏有防心?」
玉引点点头,没有否认。
上回在凝脂的事上,尤氏「动了胎气」。当时她确实满心都是担忧,可后来他一点拨,说尤氏是在跟她斗气,她也就立时懂了。
再细作回想,尤氏在她面前确实会时不常的有些不恭敬,没有不恭敬到值得她生气,但也让她能感觉得到。
她们都是专门学过礼数的人,或许偶尔会出疏漏,但像尤氏这样多次的「疏漏」也是不对劲的了。所以她即便不是故意,也要么是不服、要么是不忿。玉引再斟酌之后就回过味来,知道尤氏或多或少在成心跟自己较劲。
而既然尤氏能拿动胎气的事跟她斗气,会在那次之后轻而易举的就消停下来吗?多半不会。
所以对她的防心,玉引自然是有的。
只不过她并不屑于「整治」尤氏,在她看来,为此劳心伤神没有必要。单凭她是正妃、尤氏是侧室这一条,她就已经在绝大多数事上比尤氏占理呢,那又何必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呢?随缘一点儿,谁都更轻松嘛。
是以玉引掂量着,日后能不跟尤氏有交集,就别有交集。如果必须有交集呢?那她就先把孟君淮的意思问清楚。
她现在就在直白地问孟君淮的意思:「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但殿下怎么想?如果殿下信我不会做坏事,让阿礼过来就没关系。如果殿下对我不太放心,就直接回绝了尤侧妃为上!」
孟君淮觉得新奇地看着她,不知说点什么好。
他一直以为她不懂的,可没想到她懂。但要说她懂吧……他又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能这样摊开了问她了。
后宅里,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都是避着他的,郭氏害阿礼的事虽然后来闹得大,但事先都没让他听说半点。
她就一点都不担心他听了这些后,会觉得她也心术不正?虽然她并没有做什么吧,可她到底是琢磨了。
孟君淮便将脸一沉:「你当真没有看阿礼不顺眼?」
「……」玉引心下一叹,便直接道,「罢了,我去告诉侧妃,这件事不行。」
之后也没见孟君淮说什么,她就一福身,自己回房去了。
原来他对她有那种怀疑啊……
玉引突然心情差极了。
书房中,孟君淮独自回味了会儿,终于笑出来。他叫来杨恩禄:「王妃要是着人回府传话,你让人挡一下。」
杨恩禄没明白:「爷,怎么……挡一下?」
「是不是傻,‘挡一下’就是拦着不让去嘛。」
杨恩禄点头哈腰地应了,心下琢磨着,爷您心情不错啊?
孟君淮又说:「去府里接阿礼过来,让奶娘都跟着。带来之后先不必去见王妃,直接放我这儿。」
「哎,是。」杨恩禄再度应下。退出书房,就将人差出去了。
府中,尤氏见孟君淮身边的人回来,心里一阵欣喜。
待得听完回话,她立刻跟阿礼说:「阿礼听见没有?接你过去呢,你去了要听话!」
阿礼的小脸上也全是笑,点点头,抱住母亲的胳膊:「我们走!」
尤氏的笑容不禁一僵。
虽然她为了让阿礼高兴,专门跟王妃明说了自己不去、也不要王妃担任何责任,可心里头,总还是希望王妃能抬抬手让她一道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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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 卷一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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