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学掌家 卷一 第十二章

  然后逸郡王就被打了,旨意是乾清宫出来的。到这环为止都还正常,皇上或许的震怒于他护短,也或许是怀疑他与杨恩禄犯的事有什么牵扯。
  但不管是哪一条,也不该打完了逸郡王,就不再押杨恩禄问话了啊?这一环怎么想也连不上呀!
  看孟君淮仍不理她,玉引踌躇着将自己的这番想法说了个大概,诚恳地希望他能懂!
  她语气中有些明显的懊恼和委屈,因为平常她一贯清淡,突然有了这样的情绪听起来就特别明显。孟君淮隐有些不忍心,望着墙壁翻了个白眼后又绷住了继续不理她。
  玉引真的快哭了,她本就自知不善于与人交谈,现下明显惹得人不高兴,就格外着急。
  于是孟君淮听得一声闷而急的跺脚声:「那我给杨公公赔个不是去……」
  正在几步外装石像假作看不见夫妻矛盾的杨恩禄差点再给她跪一回!
  「咝……」孟君淮终于不得不转过头来,眉心紧皱着直瞪她。他一时想赌气说一句「你去啊!」,可又真怕这心思简单得一道弯都没有的正妃真的扭头就跟宦官去行礼赔罪!
  他感觉自己进退两难。绷着口气不想哄她,可也不太敢继续晾她或者呛她。
  孟君淮第一次体会到,原来不止是恨意能让人「咬牙切齿」,无奈也可以!
  他颓丧地将头埋进枕头里,同时抬手探了探,探到她的手腕一握,闷闷道:「没事啊,坐。」
  他这情绪看起来太奇怪了。
  谢玉引忐忑不安地望着他,见他不松手,只好在榻边坐下了。
  他又深呼吸一次之后偏头看向她,凝在她面上的目光中全是疑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今日这事来得突然,他又受了伤,一时谁也没顾上那明显不对的一环。
  她却一下就注意到了。听她问了杨恩禄一句,他才觉出其中另有端倪,一时大感她细心聪明。
  可对人情世故,她怎么就能不通透到这个地步呢?!
  再往前想,和婧的事同样是「人情世故」,她又比他还懂!
  孟君淮发自肺腑地觉得自己这个新王妃太「奇怪」了,见她又是一头雾水的模样,他无名火又蹿起来,不耐烦地想同她掰扯个明白。
  于是他翻了个身面朝着她,猛地触及伤处,「嘶」地边吸气边出了一头冷汗。
  谢玉引一惊:「殿下?!」
  孟君淮僵着身子再不敢动,几息之后缓下劲来。再抬眼时,见门口多了个欲言又止的宦官。
  那宦官显然被眼前的「僵局」弄得一时不知该不该说话。
  孟君淮蹙蹙眉头,便先问了他:「什么事?」
  那宦官张了张口,偷扫了眼谢玉引又赶紧避开目光。
  然后他埋着头说:「东院那边来禀话,说尤侧妃有了身孕,三个月了。」
  「有孕了?」孟君淮有些意外地问了一句之后,房里一时就没了什么声响,但似乎又并不是因为哪个人有甚不愉快的情绪,只是因这消息砸过来得太突然,谁也没反应过来。
  俄而孟君淮深缓了口气,下意识地看向谢玉引。玉引也刚回过神来,想了想问他:「我是不是……要做些什么安排?」
  「……」孟君淮仍睇着她,愈加佩服她这波澜不惊的本事。
  因为郭氏是栽在孩子的事上的,早在谢玉引入府之前,他就设想过这位新正妃在类似的事上会是怎样的态度。
  ——是如同郭氏一样,容不下妾室有孕生子,还是会大度地喜欢府里的其他孩子?
  他设想了几样不同的情况,都没想到她会是眼前这样的反应——完全看不出高兴,但也完全看不出半点不高兴,就是平平淡淡地问他要不要做什么安排,公事公办一样的态度,就像这件事其实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直弄得他说不出什么安慰或者告诫她的话,也只好跟着「公事公办」起来:「你递个帖子把这事禀给母后和母妃,她们会召你进宫,你去回个话就是了。有赏赐就接着,其余的不用你费神。」
  谢玉引松口气应下,有点小庆幸这种事不用她费神。
  她的父亲没有妾室,但大伯有。有一年她回家过年时就正好赶上大伯的一位妾室有孕,大伯母为这事操碎了心。她听说大伯母经年累月地做主母之后,连医书都读了不少,主要就是怕妾室有孕时出什么岔子。
  母亲跟她叹气说:「你伯母也是太小心了。女人家怀孕生孩子,哪可能个个都平安呢?你伯父也不是不明理的人。可她偏是连下人嚼舌根的事也不愿有,次次都要自己操劳。」
  当时玉引十二岁,听母亲这么说完,只觉得大伯母这个活法真累,她以后一定不要让自己这么累。
  但等到圣旨下来,把她赐婚给六皇子、她又听说六皇子府已有几个孩子之后,冷不丁地再想起这事,突然就是不一样的角度了。
  她惊觉原来只要府里的妾室怀孕出了事,无论是不是当嫡妻的做了什么,都或多或少地会有人觉得就是嫡妻做了什么!有的可能并没有恶意,真的只是闲得发慌在茶余饭后拿来嚼舌根编故事;但总也难免会有那么一个两个,是认真觉得主母在害人。
  这种阴暗的论调就很烦了。也许夫君刚开始半个字都不信,但万一有个那么两回三回呢?还是会信一点的吧……
  谢玉引为这个还小阴郁了一下午,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当主母的地方,比大伯母执掌的谢府后宅更位高权重、自己却半点不像大伯母那样连医书都读过之后……
  现在逸郡王跟她说并不用她费神之后,她就轻松啦!
  回头她就离东院远远的,该礼佛就礼佛、该念经就念经。她正院的人根本不碰东院的那一摊子事,到时尤氏平安生了,功劳她半点不抢;但万一有个万一……那就是母子缘分不够,跟她也是没有关系的。
  谢玉引这般越想越轻松,回到正院后就提笔写帖,言简意赅地道明了尤氏有孕的事,让珊瑚送到宫里去。
  但珊瑚把帖子交给了赵成瑞。折回来后跟她说:「奴婢仔细看了,院子里的宦官还是让赵成瑞领头吧。那王东旭主意大了些,上头若有人压着还好,让他领头怕是要出事。」
  珊瑚说罢又细说了自己的想法。她说昨日元宵家宴前,两位侧妃和几位妾室一道在堂屋喝茶,赵成瑞和王东旭同去帮王妃瞧着,赵成瑞禀的就是「何侧妃未带大小姐同来」这样明摆着的事,但王东旭则提了穿着格外素淡的苏氏,还帮苏氏带了话。
  「奴婢觉得,他才不只是看到什么说什么呢,这是有心想跟苏奉仪卖个好。要是苏奉仪跟您这边搭上,准有他的好处。」
  珊瑚这样解释完,谢玉引赞同珊瑚是对的。
  想捞好处不要紧,但是他这样存心眼地选择递不递话还是很危险的。她是王妃,不可能挨个去琢磨每个人究竟是什么想法,很多时候只能听下人禀来而后决断,若他们在表述上有所偏颇,影响她的想法是难免的。
  「那确实是赵成瑞更让人放心。」谢玉引拿了主意后想了想,又格外叮嘱了句,「那你注意点,近些日子别让王东旭和东院有接触。嗯……让赵成瑞把其他人也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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