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至上 卷二 V第40章[12.10]

  少年兀自沉思,而他对面的华服男子此时端了茶,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碗盖撇去茶沫。
  瓷器清脆的碰撞声将凌景麒骤然回过神来。
  他唇抖了抖,似乎费尽所有力气才将一句话完整说出:「臣子以为此事还须与父亲先去信,臣子的身份低微,不敢越矩。」
  沈沧钰闻言似笑非笑审视着他,李奇松口气,可仍是忧心忡忡。凌昊若是知道事情经过,定然还是会多想,所以凌家便是不上折子,事情造成的结果还是一样。皇帝依旧还是会怪责到他们父子身上。
  凌景麒却被沈沧钰看得背后都渗了汗,挽夏抿紧了唇,眸中有着不悦。沈沧钰在朝她兄长施哪门子的威?
  她虽然未完全弄清楚他要凌家上折子的用意,却有一点是明白的,他定然是要借此事做文章,而且不会对凌家有害处。可他对兄长表现出来的莫名针对,让她有些生气。
  挽夏想着抬起脚,然后狠狠在他脚面上来回碾踩。
  轻微的疼痛沈沧钰并不在意,可一张俊脸依旧沉了下去。
  她倒真是很护着这个凌景麒!
  他看对方的视线便又多了几分凌厉,将茶搁下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亦先给凌将军去信一封吧。」
  凌景麒也发现他对自己的不满,只装无事低声应是。
  「王爷,小臣倒是认为您行事三思为好。」陈玄突然冷冷开了腔,一番话说得杀意森森。
  陈奇被儿子举动惊得太阳穴猛跳几下,忙侧头声色俱厉斥道:「放肆!」又站拉他站起身,朝沈沧钰要告罪。
  他却是抬手一脸无所谓的神色阻止道:「他确实是放肆,你也不差。」
  陈奇被他一句话憋得脸都紫了,确实有沈沧钰在哪轮得到他先声夺人,说放肆二字。
  「本王如何行事,轮不到你们置喙,你们自然也可以把申辩的折子递上去。」沈沧钰闲闲地朝陈奇说着,彷如陈奇父子已是将死之人,眼中还露出些许可惜之意。
  陈玄死死捏着拳头,有种想将他就此格杀的冲动,陈奇亦难受又难堪。璟王是真把他们往死里逼。
  可他心里明白,如若他不应下璟王想到能保一时的办法,他们现下的情形可不就是与将死之人无异。
  可那是与太子为敌啊,太子是储君,以后是要登基继承大典的。便是他们现在能得一时延喘,可以后太子称了帝,首先就得清算了他们陈家。
  陈奇仿佛身在孤峰上,进退不得,万般为难中万念俱灰。
  沈沧钰见陈奇耷拉下了眼皮,冷笑一声:「有阳光大道不走,偏闯地狱,本王只在此与陈同知道声珍重了。」
  他话落,父子俩的气势顿时又似矮了一截,眼中连生气都没有了般。
  挽夏看到这好奇不已,惯来不将人放在眼里的锦衣卫居然连喘气都变得小心翼翼,沈沧钰是怎么把人弄到这份上。
  开场似乎就谈崩了,气氛变得压抑不已,王培适时敲门进来摆饭,好歹冲淡了些众人的紧张感。
  美味河鲜,琼浆玉液,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了一整桌。
  沈沧钰将王培派去给挽夏布菜,引得众人忍不住朝她多看了几眼。
  饭毕,陈家父子一脸灰败告退,估计再好的饭菜也用得如同嚼蜡,挽夏默默同情他们片刻。
  凌家兄长想着也该告辞,频频看向还淡然坐着喝茶的妹妹。
  挽夏心中还惦记着先前未说明白的事,并不想就此离去,沈沧钰哪会不知道她的性子,且本也是要说清楚的。他正了脸色,看着凌景麒沉声说:「凌大少爷可知本王为何要与你提上折子之事?」
  凌景麒是疑惑,见他问及,虚心道:「还请王爷提点。」
  「有着锦衣卫在沿岸护航,还有着寇匪摸到了船上,你觉得皇帝会认为我是如何想?」
  凌景麒神色一顿,有些不好开口,挽夏只得接话:「如若我是七皇叔,第一想法自然是借刀杀人。」
  她话一出,凌家两兄弟都抿唇皱眉看她,仿若在责怪她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可挽夏就是敢说了,皇帝曾经还想除去他们凌家,或者现也还有残留的想法,又有什么不敢说的!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
  「温娴倒是要比凌大少爷直爽多了,既然本王与你准备说清事情原由种种,自然是没有要害你们的想法。凌大少爷也可以想想,本王这些日子以来,可有做过对凌家一件不利的事?不但未曾做过,还帮着将皇帝对凌家的疑心全转移到本王身上,凌大少爷似乎过于谨慎小心了。」
  这话再说直白些,便是不识好人心。
  凌景麒被说得脸阵红阵白,挽夏又伸脚踩他,心道,她兄长又不清楚这么些。话有些过重了。
  沈沧钰这回没有轻易放过她,借着宽袖遮掩,手悄无声息就摸上了她的,不轻不重地捏她指尖。她急得想抽手,却在瞬间又被用力捏住,然后再轻轻地摩挲,惹得她脸直发烫偏不敢有大动静,只能拿指甲掐他。
  房间里沉默了好大会,沈沧钰才再看向面有羞愧之色的凌景麒:「不过本王一直也未说明白,凌大少爷心中有顾忌也是人之常情。」
  挽夏闻言这才安静了些,只任他牵着。
  他神色亦缓和下来,「寇匪一事是锦衣卫办事不力所置,皇上认为本王有所误会,必然会要表出一个态度,起码要让本王消些气。这样也是稳住本王与本王的外家,也算是对外有一个交待。」
  「可船上除了本王,又还有着凌家,你们父亲亦是明白皇帝对凌家的忌惮,皇上也清楚自己心思已被凌将军看透。这样,皇上自然又会多一个想法,怕凌家因此误会与他离心,和近在北平的本王暗中勾结。」
  他说到暗中勾结四字时,修长的手指扣进了挽夏指间,也她紧密的十指相连。挽夏被他另有所指臊得垂了头。
  生了没脸面见父母兄长的羞愧。
  她重生生挣扎了许久,还是挣扎不过。
  沈沧钰紧紧扣着她,丝毫不松,朝凌家兄弟又问道:「这种局面,皇上的办法仍旧只有处理了那一批锦衣卫。可如若此时有人出来担了匪寇袭击的主事,局面又大大不同了,锦衣卫内陈奇便可以再歹出一个人来共同顶罪,他与他儿子便有一条活路。你父亲见此自然只会恨那主事之人。」
  话到此处,凌家兄妹完全明白了,原来方才他与陈奇所说的阳光大道是指找替罪羔羊。
  可挽夏想了想,觉得事情又不那么简单,如若只是找替罪羔羊,陈奇身为同知肯定手上捏了不少官员的把柄。他随便找一个编造便可,为何又不答应,锦衣卫里的人哪个是善茬,何况是为了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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