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柳清芳在离开柳家之後快要病死的样子,曾氏就浑身都发抖。若不是谢凉萤、若不是蔡荥,恐怕她和柳清芳母女两个早就死在了那片肮脏的地方,就连曾家人都不敢去收屍。
谢凉萤感觉身後彷佛有些不对劲,她转过头去,发现双手死死捏着披风的曾氏正朝柳澄芳盯着。她朝笑意盈盈的柳澄芳看了一眼,见她只顾着和魏老夫人聊儿女经,没有注意到曾氏就在一旁,心里松了口气,趁着这两人专注聊天的时候,悄悄地退到了曾氏的身边。
她从曾氏手里将披风抽出来,「我知道曾姨你心中不忿,但眼下……不是个好时候。」
曾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低眉敛目,收去了一身的戾气,朝谢凉萤点头道:「我知道。」
谢凉萤看了眼抱着孩子的柳澄芳,叹了口气,「随我去走走吧,就这样站在这儿看着,迟早忍不住。」
曾氏自然应了。
两人沿着河道一前一後地走着,谢凉萤走在前头,先曾氏一步看到前面有片及腰高的草被压倒了。
她转头道:「咱们过去瞧瞧。」
曾氏有些犹豫,怕会有危险,但出於好奇心也点头应了,只是在谢凉萤不察的时候,她暗暗地将手放进随身带着的药粉袋子里头,倘若真有危险,随时都能捏出一撮来撒。
那药粉是蔡荥在她临走前给她的,说是防身用,曾氏本欲推却,但抵不过蔡荥的好意,这才将东西给收了,不想这就能用上了。
曾氏将谢凉萤推到自己身後,保持着高度的紧张,小心翼翼地朝异常处走去。
谢凉萤本来还不觉得有什麽,毕竟京郊乃是天子脚下,寻常人谁敢在这种地方做出些什麽事儿呢?只是见曾氏那般动作,她也紧张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曾氏,双手甚至拉着曾氏的衣角,准备一有个什麽就把曾氏往後头拉。
曾氏走到近处,看清了情况後长呼了一口气,她将手从药粉袋子里抽出来,转身对谢凉萤道:「不是什麽大事,乃是一老一少,两个灾民。」
谢凉萤也大喘了一口气,方才紧张得她都忘记呼吸了。她从曾氏的身後走出来,凑近了去看,果真是一对衣着褴褛的祖孙,老人还将孩子护在身下,大约是当时遇上了什麽事。谢凉萤看他们都人事不省,不免有些担心两个人是不是还活着。
灾荒时节,路有饿殍,这事儿谢凉萤是知道的,但知道是一回事,真碰上又是另外一回事,真有人饿死在自己跟前,她怕是这辈子都会有阴影。
她自幼是在官宦人家长大的,不提家里头一道儿吃饭时候的菜色,光是她一个人的时候,那也是四菜一汤。她胃口不大,哪里能吃得下?虽然之後是会赏了给下人们,但是府里头的人都奢侈惯了,吃不完的往往就倒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也是让人很无奈的事。
谢凉萤看着那祖孙俩,心里有浓浓的罪恶感。
曾氏上前,蹲下了身子去探两人的鼻息,「还有气。」她扭头对谢凉萤道:「快些回去找人过来,将这祖孙接去咱们的客栈里头,厨房里头应当还热着要给魏老夫人吃的粥,只要备两碗稀薄的粥汤便可。」
看他们两个这般瘦骨嶙峋的样子,想来已经许久没好好吃上一顿了,若是一下子就大鱼大肉地喂下去,怕是得出事儿,还是让他们先喝点粥汤垫垫肚子,然後再吃些寻常的饭菜更妥当些。
谢凉萤知道曾氏同蔡荥学过一点医术,这话必定是有根据的,便连声应了,掉头就急急地跑回去。
魏老夫人同柳澄芳说到一半才发现谢凉萤不见了踪影,她眼睛有些老花了,近处的看不清,但远一些的看得分明,抬眼一看,见谢凉萤正往客栈那儿跑过去,便嘱咐了身边的丁嬷嬷过去看看情况,别是出了什麽事才好。
丁嬷嬷过去一问,便知道了谢凉萤和曾氏在附近发现两个饿昏了的灾民,她当下就吩咐了魏家的下人们将曾氏要的粥汤备好。
给魏老夫人煮的粥定是有多的,不过两碗粥汤,算不得什麽,便是魏老夫人知道了也会答应这事。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比寻常人多了几分慈悲心,更别提魏家还在城门附近常年设了施粥棚子呢。
谢凉萤谢过丁嬷嬷,领了两个冯府的侍卫就回去了,不消一会儿,那侍卫就一人抱着一个往回走。
侍卫们寻常做的就是力气活儿,这两祖孙因饿了些时候,体重十分轻,所以抱着也不费什麽力气。
她们给祖孙俩灌下了粥汤後,不过片刻那孙子就醒了。
曾氏绞了块帕子让那孩子洗把脸,带着几分怜惜地道:「亏得你年纪小些能撑得住,你的父母呢?」
柳澄芳怕这看着脏兮兮的祖孙过了病气给儿子,所以早就让奶娘将儿子抱走了,她陪在魏老夫人的身边,也一道看着这对祖孙。
骤然间听到曾氏说话,柳澄芳不免朝她多看了两眼,她总觉得这个声音自己在哪儿听过,感觉分外熟悉,但仔细去看,又觉得曾氏是个陌生人,说要长得像谁,确有几分相似,再看看又谁都不像。她心道,大约这嬷嬷的声音就像她的长相一样吧,谁都像,又谁都不像。
三千世界里头,总有那麽些奇人奇事,自己也是太过大惊小怪了。
孩子咬了咬唇,脸上有些红,眼里含着泪,带着哭音道:「爹和娘都不见了,家里头就剩下我和祖父两个。家乡遭了蝗灾,没人知道怎麽办,只听说京里头贵人多,能赏口饭吃,咱们就一路朝着京里去,眼看着快走到了,却撑不住了。」
曾氏给那老者又把了脉,安慰那孩子,「无妨,你祖父身体素来康健,并没有什麽大碍,你尽可放心。」
孩子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大都是女子,身上穿着绫罗绸缎,知道这些都是达官贵人。他扑通一下朝着年纪最大的魏老夫人跪下了,不断地磕着头,「多谢老夫人相救,我做牛做马都会答谢老夫人的大恩大德。」
魏老夫人弯不下腰,忙让丁嬷嬷将人给扶起来。
她走到近前,牵了那孩子的手,慈祥地道:「救了你们的可不是我这老婆子。」她指了指谢凉萤和曾氏,「乃是这两位,你要谢啊,得同她们道谢才是。」
孩子一听,忙朝谢凉萤和曾氏跪下,硬生生地磕了好几个头。
几人说话间,老汉也发出了呻吟声,睁开了眼睛。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并不如晕倒之前那般饿了,又转头看了一圈屋子里,知道是遇上了贵人。在看到小孙子的时候,老汉不由得老泪纵横,他强撑起身子来,过去将孙子给搂进怀里,「你没事就好。」
孙子指着谢凉萤和曾氏,「祖父,是这两位恩人救了咱们。」
老汉抬头打量了谢凉萤一眼,就要从床上下来磕头。
谢凉萤忙将人扶住了,「老人家且在床上歇着便是,既然咱们能碰上,便是菩萨的慈悲,舍不得叫阎王爷把你们收了去,你们就暂且在这儿住几日,将养身子。」
祖孙俩对谢凉萤又是千恩万谢。
谢凉萤头一次被人这麽道谢,有点儿害羞,也为了他们能好好休息,便先离开了。
【第六十三章 果然有鬼】
祖孙俩隔壁住的是老薛。他身体只有些虚弱,并没有大病大痛,只是谢凉萤放心不下他,所以总让他躺着歇息。
隔壁的动静老薛早就听到了,他听见房门关上,外头走廊的脚步声纷乱,就知道谢凉萤出来了。
顾不上穿鞋,老薛就下地打开了房门,果真见到要下楼的谢凉萤,他赶忙将人叫进来。
谢凉萤向魏老夫人和柳澄芳告了声罪,还特地一并带上了曾氏,这是怕曾氏面对柳澄芳的时候心里恼怒,到时候闹出什麽来。
老薛将谢凉萤迎进来後,关上门,压低了声音问道:「夫人,边上的那对祖孙是你们在河边找着的?」
谢凉萤与曾氏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麽老薛要这麽问。两人一起点了头,「确是如此。」
谢凉萤追问了一句,「可有什麽不妥之处?」
老薛竖了一根食指在嘴前,低声道:「声音轻些,边上就住着他们。」
谢凉萤忙捂住了嘴。
老薛面色有些凝重,「我只是有些奇怪。咱们这一路过来都不曾遇上什麽流民吧?偶尔落单那麽一两个,其实倒没什麽,只是怎麽就恰好叫咱们给撞上了?」
谢凉萤奇道:「兴许就是这麽凑巧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老薛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直觉有些不对劲。
但曾氏也给那祖孙两个把过脉,他们的确是饿晕在路边的,要说哪里不对,那就是他们怎麽倒在了人迹罕至的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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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惜命命 卷四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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