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惜命命 卷四 第三章

  夜渐渐深了,谢凉萤不便再继续在薛简的房里待着,在薛简的催促下,她回了房,却一整晚都没睡好。
  第二日一早,谢凉萤便问了冯夫人,南直隶最灵验的庙在哪儿。
  「是要替侯爷去求个平安符?」冯夫人是过来人,一猜即中,「我同你一道去吧,正好要去还愿。」
  先前冯夫人在城外的庙里头为远嫁的女儿求子,前个月正好传来了女儿产下双胞胎的消息。因守着忙碌的冯相,冯夫人也不得空,此时正好藉着和谢凉萤一道去庙里的空档了了这桩心事。
  在冯夫人的陪同下,谢凉萤顺顺利利地求到了据说最是灵验的平安符,她将那符慎重地缝在了薛简贴身的衣物上头。
  薛简哑然失笑,「你知我素来爱乾净,里衣是一日一换的,你缝在一件上头顶什麽用?就不怕衣服洗了之後,符就不灵验了?」
  谢凉萤被他说得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
  薛简最看不得她这样,连忙哄道:「是我的不是,你缝了便缝了,我就穿着这件不离身了,好不好?」
  薛简替她将眼角流出来的眼泪擦掉,「莫哭了,凡事我都依了你还不成?」
  谢凉萤又恼又气地在薛简肩上捶了一拳,嗔道:「你要依了我,就不许你去了。」
  话刚出口,她就怪上了自己,怎麽能将这等心里话给说出来呢,这不是让即将和自己分别的薛简心里不好受吗?
  她用手捂住薛简的嘴,闷闷地道:「你别说了,是我的不是,不该那样说话的。」她低声道,「我只盼着你好好的,旁的都不想要。」
  薛简笑了,将人抱在自己的腿上,道:「我给你挣了诰命也不要?」
  谢凉萤摇摇头,她经历了两世,知道从权势一事上最是能看透人心,不说前世从高处跌落尘埃的谢家,只道眼前的李家,不也是一朝行差踏错就全家都被扔进了牢中吗。
  平安喜乐才最为重要,旁的都是虚的。
  谢凉萤双手搂上了薛简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肩上,闷声道:「我只要你好好的,别的我都不要了。」
  薛简心里一软,抱着怀中的软玉温香不肯撒手,他将语气放柔,「你且安心,我定会平安回来了。」顿了顿,又道:「你也是,平平安安地回京里头去,到了地方就差人送信去侯府,他们会送来给我的。」
  「嗯。」
  薛简在南直隶待不了几日就又启程往江南去了。
  谢凉萤也和魏老夫人和岐阳王太妃商量着回京的行程。
  魏老夫人如今知道谢凉晴安好的消息,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没了心事,看上去都彷佛年轻了好几岁。
  倒是岐阳王太妃,一听要回京,整张脸就皱到了一块儿。她一回去,就得听她那儿子同儿媳的,整日这个不许吃,那里不许去,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岐阳王太妃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捧着头低低地叫了起来,「哎哟,我这头怎麽突然疼了起来,快些,去替我找个大夫过来。」
  魏老夫人无语地看着她,实在憋不住地伸手去打了一下她扶着额头的手,「你就别装了,谁不知道你那点子小心眼?不就不想回去嘛,得,你就在南直隶待着吧,反正相府这麽大,人家也装得下你这尊佛。」
  岐阳王太妃「嘿嘿」一笑,放下了手,「有你这句话,真是比叫我喝上一百碗药都顶用。」
  谢凉萤欲哭无泪,别啊,岐阳王太妃要是留下了,她回京了之後,拿什麽去和岐阳王妃说?难道要说岐阳王太妃自个儿耍赖不肯回来?人家倒是肯信,自己却说不出来啊。
  魏老夫人看了眼为难的谢凉萤,她如今心情好,也愿意对这个为自己外孙女上心的姑娘好上几分。「阿萤就不用担心了,回头我上岐阳王府去说一声。你一个小姑娘怎麽劝得住这混世魔王?岐阳王和岐阳王妃都是明白人,不会怪你的。」
  岐阳王太妃一听这话,脸就拉得老长,「说得好像我很不明理似的。」
  魏老夫人翻了个白眼,「那是,你要明理,那全京城就没有不明理的了。」
  冯夫人笑道:「将岐阳王太妃留在我这儿,难道还有什麽不放心的不成?老夫人回去後,让岐阳王府直管放心,等岐阳王太妃待够了,我亲自把人送回去,保管一根头发丝儿都不掉。」
  「有你这句话在,我可就放心了。」魏老夫人笑咪咪地道:「等会儿啊,我就叫人上铺子里头去打个银发箱,专门叫人将这老婆子每日掉下来的头发收起来。」
  冯夫人用团扇掩着面,笑个不停,「老夫人这般说,可叫我实在慌了。」
  谢凉萤从手边的花口白瓷碟里头捻了个蜜饯扔进嘴里,甜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
  冯夫人将扇子从脸上拿下来,慢悠悠地搧着,「哎,这小姑娘啊就是好,不管做什麽看起来都跟画儿一样,哪像我们这些老人家,整日里都担心外头那些儿鲜亮的姑娘抢了房里人的眼珠子。」
  谢凉萤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她知道冯夫人说这话只是调侃,冯相与她鹣鲽情深,这是举国上下都出了名的。
  「就知道拿小姑娘调笑。」魏老夫人白了冯夫人一眼,「越大越像那个不着调的了。」她用下巴指了指岐阳王太妃。
  岐阳王太妃抢白,「像我才好呢,长命百岁,身体康健,看哪个小蹄子敢来招人,我……」
  话还没说完,魏老夫人就给她塞了一嘴的蜜饯。
  「你!」魏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人虽定了亲,可到底是没出阁呢,你这胡说八道什麽,也不怕人谢家上门来跟你讨说法。」
  岐阳王太妃一脸的无所谓,「就让他们来呗,难道我还怕了不成?」
  魏老夫人翻了个白眼,「你就得瑟吧你,迟早有你哭的时候。」她就等着到时候岐阳王妃在京里头待不住,亲自来南直隶把人给抓回去。
  她们在屋子里一通笑闹,总算定下了回京的日子。
  临出发前,谢凉萤惦记着薛简说的话,她私底下去找了冯夫人,悄悄地同她提了薛简的话。
  「我倒是无妨,年纪轻,便是遇上了什麽事也能骑马逃走,但老夫人毕竟那把年岁了,莫说逃了,便是受惊了都不好。」谢凉萤眉宇间有些愁意,「恐怕还得向冯夫人借些人手。」
  冯夫人爽快地道:「这有什麽,官府里头登记在册的人不好派,府里头养着的却是能拉出几个人来。我这就吩咐下去,到时候将你们送回京去。」
  得了冯夫人的应承,谢凉萤心上的石头就落下了大半,「那就麻烦冯夫人了。」
  「无妨。」冯夫人微微一笑,「到时候我回京去,还盼着能喝一杯喜酒呢。」
  这喜酒自然是指谢凉萤和薛简的婚事。
  谢凉萤红着脸,讷讷地应了,这反应哄得冯夫人又笑开了。
  冯夫人是个细心的热心人,她不仅安排了顶好的几个侍卫,甚至还塞了几个会唱吴语的伎人,说是京里头没人会这个,路上听着解个闷。
  魏老夫人与谢凉萤在南直隶待了些时日,时常能听到与京中不同的吴侬软语,那软软的调子,别说男子了,就是女子都难说不好,魏老夫人还与岐阳王太妃笑言,怪道扬州瘦马男子都爱不释手,这般柔媚的样子,就是她见了心头都要软几分。
  岐阳王太妃自然是附和,便是她儿子岐阳王的後宅里头也养着个旁人送的瘦马,只是岐阳王是个懂规矩的人,只这麽养着,并不曾给人名分,但心里头却是爱得很。
  这些话是不叫谢凉萤听到的,乃是已婚妇人的私房话儿,但谢凉萤到底是前世嫁过人,经过事儿的,前世的时候,她是见过不少夫人因为男子喜欢江南女子而争吵不休。
  她倒是挺高兴冯夫人送了这几个伎人给她,心里念着到时候路上逮着空,与那伎人学上几句,既然男子好这口,那自己学上几句,投其所好总不过分,又不是拿来在人前学唱,仅用作於和薛简的闺房之乐倒是颇有些意思。
  谢凉萤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等薛简这次回京之後便要学给他听,只不知道到时候薛简会是什麽反应,想一想,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谢凉萤心头还盘算着,要是学的话,还得避着魏老夫人。老人家喜欢的大都是规矩懂事的大家闺秀,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事,私下赏玩就得了,若要学,老人家怕是一万个不答应。
  两人一路结伴北上,一老一少也颇有些意趣。
  魏老夫人也是许久不曾出京了,这次难得出门,身边又没男子跟着,便也放开了心情,有了玩兴。
  谢凉萤也是个爱玩的,两人一拍即合,在回程路上又在不少地方停留,耽搁了不少日子,不过所幸都平平安安的,并未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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