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此时正在娘家哭诉,她倒没想就此和离回娘家,只是想跟娘家人讨个法子。凌家虽说并不显赫,但好歹她的父母尚在,几个兄弟也都在朝为官,家中独独她一个女儿,不为她出头还能为谁?
「娘,你说他,什麽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这麽辞了官。他怎麽不想想阿婷和阿婉?她俩可还没定人家呢!早前他在翰林院,虽说侍读学士是个从五品的官儿,可到底是个清贵又看得见前程的,以後要是争点气,指不定能入阁拜相,如今什麽都没了,还怎麽叫两个孩子找个好人家啊。」
凌氏拿罗帕捂着脸,嘴里一刻不停地和母亲抱怨,「我原还念着兴许以後自己能挣个一品诰命当当。现在可好,别说一品了,就连五品宜人都保不住,更别提我那两个女儿。是,我是不争气,一个儿子都没给他生下,可难道就因为我生不出儿子来,就不把我放眼底了?什麽都不同我商量就擅自做主,日後我在家里还有什麽威信可言?下人都会怎麽看我?怕是我说一他们就指二,说的话都没人愿意听了。」
凌氏的父亲去年外放,此时并不在家,家里的小妾一道跟着走了,只留下母亲夏氏看家,凌氏的几个兄弟也在京里,他们仰仗着谢家的鼻息,做个还算安稳的小官。凌氏归家不久,正好兄弟们从朝上回来,於是这一会儿一母同胞的几个人都围着夏氏。
夏氏不是个有主意的人,听了女儿的哭诉,心里虽也觉得女婿做得不对,可也拿不出什麽法子,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们夫妻一体,他不同你商量的确不对。」
凌氏被母亲的话给噎到了,本想叫她替自己拿个主意或者上谢家去找婆婆讨个公道,现在看来根本指望不上。也罢,母亲的性子她也知道,若不是母亲性子不强,她也不会养成现在这副泼辣脾性。
凌氏的大哥凌成和皱着眉想了会儿,问道:「你婆婆怎麽说?」
凌氏翻了个白眼,「我还没去找那个老太婆算帐呢。要我说,这事儿八成是她叫老爷做的,否则好端端的,怎麽老爷就辞了官儿呢。」
「我看倒未必。」凌成和道,「谢老夫人是个护短的人,看看她对你那妯娌就知道了。我觉得应该是妹夫自己的主意。我虽不在宫里头走动,但也听说他不爱钻营,经常一个人待在翰林院里头翻阅经籍。」说着他微微一笑,「倒要恭喜妹妹了,若是两个侄女有个醉心学问的父亲,怕是提亲的人要踏破你家门槛了。」
凌成和自己学问不济,向来钦佩那些能钻研典籍之人。他知道谢安知於这上头有些心得,是以常请教於他。谢安知也不拿乔,只要有人来问,必是相告,偶尔碰上他自己不知道的,还会和凌成和一同探讨——?这倒叫凌成和受宠若惊,是以他们两人关系还不错。
凌成和觉得如果谢安知辞官真的是为了潜心研究学问,倒不失为一件好事。眼下的大家并不多,偶有出一个,不提自家,就是姻亲脸上都有光采得很,且他若真研究出些道道来,届时开馆授学,可是名传千古的事。
但凌氏并不这麽想,她倒不是不知道这里头的关系,只是觉得那些都是虚的,抓住眼下的才是正经事。
「大哥说的好没道理,便是真能看出些名堂来,那得是多少年的事?多少老学究都没整出个东西来,就他能?再说了,他能等,阿婷和阿婉的婚事怎麽等得起?难道我真把她俩留在家里做老姑娘,等他这个爹混出名头来再择高门?」凌氏嗤笑道,「你们男人真是好高骛远,眼前事都顾不过来,还谈以後、还谈什麽流芳百世?」
凌成和被妹妹的话给驳倒,憋了一肚子气,自认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闭嘴不说话了。
凌氏看了一圈,见没人替自己出头,气呼呼地又回谢府,她心里打定主意,这事儿只能靠自己了。
谢老夫人听说凌氏刚回府就来见自己,心知躲不过,就在正房等她。
凌氏心里虽气,到底还记着礼数,同谢老夫人见了礼後不主动说话,一脸怒意地在圈椅上坐下。
谢老夫人叹道:「你这般气恼又有何用?辞呈都批准了,哪里还能再把官儿要回来?咱们如今要想的是以後,而不是纠结在已成定局的事上。」
凌氏冷笑,「以後?好,那我就同娘说说以後。老爷他不是嗣子,日後家里头的祭田、家财大都是大房的。我家世低微,不像三弟妹那样有个财大气粗的娘家依靠,到时候分了家,怕是我们二房全都得上大街喝西北风去!」说罢,她似乎想起了什麽,嘲讽道:「哦,我都忘了,颜家如今都在大狱里关着呢,怕是分家之後,卧病在床的三弟妹也过不了什麽好日子。」
谢老夫人见她专找自己痛处踩,心里极为不高兴,但念及这事儿的源头是为了颜家,也只得把怒意给压了下去。
「家里何时要分家了?就算要分家,你觉得我会亏待了二房?都是我的亲生子,我哪来的缘故要刻薄你们二房?」谢老夫人耐心道:「我同老太爷商量过了,以後你们二房的开销就从公中出,阿婷和阿婉的嫁妆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全都会负担。」
「哟,真是好大的赏赐,娘的意思是以後我们二房就这麽赖上了府里?公中出?三房如今也没个正职,一个、两个全都躺床上养着呢。公中能有多少钱?能给阿婷和阿婉多少嫁妆?娘,你真当我不知道家里头现下的光景?怕是早就入不敷出了吧。」
谢老夫人沉着气,「那你还想怎样?」
凌氏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既然谢老夫人提出二房今後的开销不用自己负担,有便宜不占就是蠢。「媳妇不想怎麽样,有娘这句不会刻薄我们二房的话就行。哦,阿婷和阿婉的婚事还得请娘费心呢,如今我可没脸再去见那些夫人,毕竟哪个人家愿意让儿子娶个什麽助力都没有的媳妇?」说完便离开了。
谢老夫人看着凌氏翩然而去,她松开手,手上那一串佛珠在掌心勒出一道道痕迹。
没几日,谢参政就看到了白相那嫡孙上任翰林院侍读学士的文书。当日,皇帝就批准了,白家嫡孙後日正式去翰林院上任。
谢参政闭了闭眼,他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白相主动上朝提出了颜家一案,倒没有说什麽意思,只说此事拖了许久,是该有个决断了。
赵御史在昨晚就同白相通过气了,在白相提出之後,他立刻上奏,「微臣觉得颜家虽有罪,却不致重罚。圣上理当以仁治天下,岂可在这些小事上计较?今日若将颜家判重了,旁的案子又该如何处理?千秋之後,後人又该如何看待陛下?」
周相看了眼老神在在的白相,他是副相,乃周贵妃的父亲。他朝宋御史使了个眼色。
凡是白相提出的,周相一概是要反对的。
宋御史即刻提出反对意见,「圣上,赵大人说的看似有理,实则荒谬。圣人言,以直报怨。颜家罔顾圣上眷顾,私自处理赏赐,这是轻视皇权,是对陛下的大不敬。陛下若就此放过,怕是日後君威不再。试问届时天下还有谁会把圣上、把朝廷放在眼里?民间商贾尚且敢无视律法穿戴绸缎,此案若不杀鸡儆猴,怕是日後人人效仿,会越演越烈难以控制。」
赵御史冷哼一声,「宋大人说得自己好像守法得很,谁不知道你迷恋歌妓,频繁出入勾栏之地,殊不知朝廷严禁官员进入青楼?」
「赵大人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何曾出入过那等污秽之地?你真当信口胡诌就会有人信?既然这般,你便拿出证据来,叫我心服口服。倘若我果真犯了律法,现下就脱下这身官服,辞官归乡!」
皇帝垂下眼睛,木然地看着两位御史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白周两党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早已闹得不可开交。朝廷上任何一件小事最後都会叫他们发展成互相攻讦,皇帝对这场面已经是习以为常。
柳太傅今日难得地也上了朝,他浑浊的双眼朝上看了看皇帝,默默地等着两位御史的争论告一段落。
宋御史深吸一口气,刚要继续反驳,柳太傅就开了口。
柳太傅的年纪已经不允许他再意气风发了,但威仪却不输那些权势滔天的官员。他浑厚的声音响起,「陛下,昨日收到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道南直隶遭了蝗灾,今年的收成怕是不会太好,届时恐怕还会有大批灾民涌向京城,为了避免引起动乱,陛下还需早日做出决断才是。」
皇帝此时才开口,「太傅言之有理。看看你们,整日不做正事,罔顾百姓民生,只着眼於细枝末节,这就是拿着朝廷俸禄的官员?真是白读了圣贤之书。」
白相带头跪下,朝廷上文武百官除了几个蒙获恩准的老臣外都一同跪下。
「去拟个章程出来。」皇帝顿了顿,接着道,「颜家……全部官降三级,牢里的几个各打二十大板。」
这事就这麽尘埃落定了,一直没有发声的谢参政心里终於落下了一块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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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惜命命 卷二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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