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间要去小憩下,掀开了被子,见榻上竟又有十来条的毛虫在爬,惊得连那脸色都青白一片了,夫人想起昨日撞了庆哥时边上那喜姊的眼神,知她素来就是个野小子样的,况且这样的事情别人又有谁敢去做?便怒气冲冲地过去了南院,叫了她娘来看,哪知待二夫人匆匆赶来时,却见床上已是乾乾净净,哪里有什麽毛虫在爬?夫人当场脸都绿了。
待二夫人走了,这才揪住了留在屋子里的小蝶责问,说是那喜姊趁了她不在,早又溜了进来把虫子都捡乾净了,才大摇大摆地出去,小蝶也是不敢阻拦。夫人气得罚了那小蝶跪了一夜的院子,还是二夫人自己後来又过来道歉,说是已经问了出来,确实就是那喜姊做的,已经罚她去跪了那黑屋子,这才饶过了小蝶。
自家夫人本就对南院里的人没甚好脸色,自那事情後,背地里更是不知道骂了多少声的「野丫头小鬼头」的,今日那喜姊和庆哥到她园子里来偷摘牡丹花,她竟丝毫不怒,反而是面上带了笑意,这又怎不叫人惊讶?
小雀摇了摇头,瞧了下日头,急忙道:「夫人,厨间里药汁该是熬好了,好回去喝药了吧?」
许适容点了下头,扶着小雀的手又慢慢踱回了屋子,待喝完了那苦药,嘴里抿了片甜杏脯,叫小雀出去了,自己便靠在了张软椅上,右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微微地发起了怔。
她因为职业的关系,从来就没有佩戴首饰的习惯,尤其是手部,不但没有戒指、手镯类的东西,指甲也是不留的;只是现在,从她醒过来没多久,她就发觉自己手上镯子、戒指,不但戴得满满当当,那指甲竟也留得很长,身材的触感亦很是陌生,就连头发也是一下长了许多,早间被小雀梳妆时,竟似垂到了腰下。
她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只是她已隐隐有些感觉,现在的这个身体,很有可能已经不是自己原来的那个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突地想起了聊斋志异中那个被陆判换了头的女人,莫非自己真的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只不过,被换的是整个身体,还有……时空?
她微微地闭上了眼睛,突然,她的耳边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是有个人在蹑手蹑脚地进来,她起初以为是小雀或者其他几个丫头进来,也未在意,待那人走得近了些,却是闻到了丝陌生的味道。
桃花、麝香、脂粉、淡淡的酒气,还有男人的体味。
「是谁?」她猛地转头望了过去。
只是话出口,她便沉默了。
这几天的日子太平静了,平静得她都几乎忘了,她应该还有一个「丈夫」。
杨焕近来很是郁闷。
去年恰逢三年一次的科考,秋试时他被老爹逼着去应考了,结果自然是名落孙山。那杨太尉上朝与同僚寒暄时,听说那官阶比自己低了好几级的通侍大夫家的儿子都考中,只等着明年春的会试了,只有他家的儿子没用,自觉丢脸至极,大为光火,回家指着杨焕鼻子大骂一通自是免不了的。
本来被骂也就算了,杨焕自可左耳进右耳出的不当一回事,偏那杨太尉却是动了真格,不但指派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小厮作他伴读,还严令每日里将他看牢了要在太学里读书,若再发现惹是生非,游手好闲,连腿都要打断,那两小厮见太尉大动肝火,也不敢怠慢,自是牢牢盯住了杨焕不放。
杨焕起先也不拿他爹的话当真,还当是吓唬自己,他那样的人,在太学里又如何能坐得住?安生了没几日,便又故态萌生着要偷跑了出去快活。那两个小厮苦劝不住,反被他一脚揣了个屁股墩,便也不敢再拦,只得跟了过去,回来了也不敢报告太尉。
杨焕起初还偷偷摸摸的,在太学里熬几日再偷偷溜出去混个一日的,渐渐胆子便大了,变成了在外面混几日再到太学里熬一日,到後来便连那太学的门都不踏进一步了。
那两个小厮起先担惊受怕的,待後来见回回没事,那杨焕又时常给些小恩小惠堵他俩的嘴,早把太尉的话给丢後脑杓去了,反倒是忠心耿耿地做起了开路保镖。
那杨焕正逍遥着,未想自己老爹有日竟是去了太学巡查自己的课业,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回了家要不是被老夫人和姜氏拦着,只怕自己那腿就真的要被打烂。
只是最後也是被重责了三十大板,怕下人不敢下力,杨太尉亲自操的棍,在床上趴着卧了半个多月才下地,自此虽看见那书本仍是一个头两个大的,却也终於老实地安生了几个月。
前几日里,他如常地要去那毗邻皇宫的太学里苦熬日子,刚到那门口,却被几个从前里与他时有往来的京中纨裤们给拉住了,说是城南玉仙楼里新来了一群官妓行首,能执花鼓斗儿,会操龙阮琴瑟,纤纤的脚、嫋嫋的腰,满身的风流俊俏。
杨焕本就是此道中人,又苦熬了几个月,还不知何日是到头,早就心生厌烦了,此刻被那几个旧友说动了心,又想起自己爹这几日出了公干不在京中,偷溜出去爽快一日应是无事,心一横,便跟了那些人一道去了。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一群人叫了那玉仙楼的歌妓相携游湖,杨焕见湖边香轮暖碾,俏枝斜笼,芳草如茵,杏花如绣,身边画舫上又是红妆佳丽,弹琴奏乐,与那些个友人推杯换盏,吟些酸诗,作些歪对的,当真是快活无比。
只这乐极生悲,说的只怕便是他这样的人了,待日头有些偏西,画舫渐渐靠岸之时,正搂了身边那名唤千一姊的喂酒之时,突听千一姊娇笑道:「哥哥好俊的容颜,连那岸上马车里的小娘子都盯着哥哥瞧,不肯松眼呢。」
杨焕心中得意,待喂完了那一盏酒,这才望了过去,却是一下唬得不轻,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千一姊,方才灌下去的那些酒都便化成了汗浆,汩汩地往外冒。
那马车里盯着自己瞧的小娘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家的那夫人许娇娘,见她柳眉已是倒竖,杨焕心中暗自叫苦,怕当场闹起来自己失脸,急急忙忙叫画舫靠了岸。
上了那马车,放下了帘子便不住告饶,指天发誓只今日一遭便恰被碰到,那娇娘哪里肯信,不依不饶,青葱样的指尖便是点到了他面门,冷笑着道:「好个太学里上进念书!原来背地里都是搂着小娘子日日里快活来着,待公公回了家中,瞧我要不要告诉他去,上次不过是躺了半个月,这次要教你躺个半年,瞧你还长不长记性!」
杨焕听她说要告诉自己老爹,正被戳中了心病,想起方才那千一姊的婉转娇媚,再见自家这母大虫的柳眉倒竖,又念想早几年左拥右抱的快活日子,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此却是教她碰上,又搬出了自己的爹来压,心中大恨,怒道:「你只管去告,小爷我还真腻了这样的日子,瞧他还真打死我不成?」说完便掀了马车帘子,也不管那车子在走,自己便是跳了下去。
那娇娘本也不过是吓唬丈夫,好教自己日後捏了他把柄而已,哪知他转头竟是跳了马车扬长而去,以为他又要返回去那画舫上,自然不依,见他状似轻松地便跳了下去,还以为很是容易,自己便也跟着跳了下去想要扯回他,哪知却是一下跌到了地上,所幸是草地,倒也软和,只正好是下坡的段,一时收不住势,便往下滚了几圈。
那随行的小雀、几个丫头见自家夫人竟是跌下了车子,大惊失色,立马便叫了起来,车夫急忙停了马,哪知这娇娘竟是滚到了马的腿边,那马又正巧起了蹄子,结果给重重地踢到了头,一下便是头破血流。
杨焕本已往回走了几步,待听到身後动静,转回头瞧见那娇娘已是人事不省,急忙赶了过来将她抱回了马车,这才匆匆地回了府。被闻讯而来的自家老娘姜氏给训斥了一顿,又请了大夫给包紮了伤口,待一阵忙乱後都安置妥当了,见她沉睡不醒,便叫小雀几个好生照料着,这才各自都慢慢散了去。
那杨焕见自己又闯了祸,心中沮丧,既怕娇娘醒来撒泼和自己继续纠缠不清,又怕杨太尉回来了晓得这事要责罚,愁眉苦脸地也不敢回屋子里睡,只叫人在院中的书房里搭了个铺过了一夜。
待到了第二日,听说人是醒了过来,只那眼睛却是看不见了,当场呆愣了半晌,自知此事必定是瞒不过自己爹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白日里出去和那些狐朋狗友的一道厮混,晚间若是回来,便仍睡那书房,只等着娇娘自己寻过来哭骂。
哪知等了几日,却见正房里都只是静悄悄一片,既无指桑骂槐,也无鸡飞狗跳,心中好生奇怪,偷偷拉住了小雀打听一番,才知道这娇娘自醒了之後便安静地似是换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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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法医辣手摧夫记 上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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