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贵女 卷四 第三章

  陆榕解释:「我兄长之死与韩子秦有关,这仇小子势必要报的。」其他的仇可以慢慢来,这个人,他却一定要让他死无全尸。
  于将军怒极反笑:「你不如你哥,国家大义面前你还想着一己之私,他守卫前门关多年,你这张脸有多大的凝聚力,你不会不清楚,如今就为了个躲躲藏藏丢尽了韩家脸的玩意,不顾前门关的百姓,不顾袍泽都在浴血奋战,跑到这里,只为了一段什么时候都可以报的私仇?我看你哥就是还活着都要被你气死了。」
  陆榕心里一痛,他轻声道:「将军,我不如我哥,被利用,被算计,甚至死后被泼了一身污水,仍是想着大夏。我只知道那是我哥,是十几岁就为了我上了战场的兄长,是为了让我活的更加肆意十几年没有回来的哥哥。所以,在我心里,什么家国大义,什么责任担当,都不若他活着更加重要。就像如今,我明知道您说的才是他想要我做出的选择,可是我不想,也不愿意,我过不去心里这道坎。我必须杀了韩子秦。」说道最后,他眸中燃烧着刻骨的冰冷,恨意,还有偏执。使得脸上不太明显的伤疤都狰狞了起来。一想到,他哥死前还不忘画下了一张蛮族的地图,他就恨,恨不得参与这件事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于将军心里一惊,这孩子魔怔了,他不仅恨蛮族恨韩子秦,他还——恨大夏。目光复杂难辨,他道:「榕哥儿,你和你哥相处的不多吧?老夫见过他一次,那回我们一同回京面圣,和京郊大营的王将军一起切磋了武艺,一起喝酒聊天。是以,他的性子,老夫也能看出几分。你哥他沉默内敛,坚韧又执着,守卫前门关十几年,你敢说全都是为了你?」郑重的看着陆榕,掷地有声道:「榕哥儿,为将之人最骄傲之事莫过于守护一方水土。仇要报,血要还,但是家国也要保,被利用,被算计,被泼污水,老夫从来都不怕,人生于世,求的不过是问心无愧罢了。」
  这一生,他辉煌过,落魄过,幸福过,也沉郁过。甚至他的人生从碰到陛下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被算计,被利用,甚至以后会不会善终都不得而知,可是那又如何?他依旧是保卫了这一方百姓。又怜惜的看着陆榕,轻声道:「榕哥儿,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和你哥的这份信仰。」眼前已经初露峥嵘的少年活的纯粹,爱恨都明快的如火一般,真是年轻啊。
  陆榕却觉得悲伤,他们求的是问心无愧,可有些人心里只有权力地位,凭什么?到底凭什么?压下痛楚,他突然就不愿意在这人面前说假话,是以他声音清楚的说道:「将军,陆榕不是英雄,也做不来您和我哥那样的豁达宽容,我只知道,谁要害我,我就先下手为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沉默一瞬,他声音清晰而坚定,一字一句道:「害了我哥的人,我必要让他生不如死,无论那人是何身份!」他们毁了他最在乎的亲人,他就将他们在乎的一一毁去。
  于将军心里一叹,不再多言,这孩子心里憋着一股气,发在韩子秦身上也好,是以他道:「我同意你留下来,不过这里可不是前门关,不会有人对你特殊对待。」
  陆榕行了一礼,保证道:「多谢将军,陆榕保证不会因为私仇影响公事。」韩子秦去了魏国,凭他一己之力根本就杀不了人,这样也好,战场上一决胜负。
  陆榕告辞之后,于将军取出地图确久久没动弹,袁肃迟疑了一会,终究是开口道:「将军这是又想起海哥儿了?」江海,于将军唯一的义子。
  于将军摇了摇头,叹道:「人老了,总爱想起从前的事。」海哥儿单纯敦厚,小小年纪没了父母,他将他养在府里,那孩子一心想着他,小的时候分糖糕给他吃,长大了就跟在他身后练武,虽然天资有限,但是努力。他以为,那是上天补偿给他的,他的儿子,他无数次的想着以后看着他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后来呢,脑子中的画面突然就模糊了,满身的鲜血,一声声叫着父亲,他心如刀割,却只能看着他咽气,不恨么?不怨么?不悔么?不是的,他也是恨过怨过,后悔过的,只是报了仇又如何,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活到这把年纪,他也不能放下,没有释怀,又怎么要求一个泡在蜜罐里的孩子深思熟虑以大局为重。
  袁肃最笨,见自家心情不好,只能支支吾吾道:「将军,若是那小子惹您不高兴了,我立刻去揍他一顿。」
  于将军瞪他一眼,说道:「有力气,多练练箭,不要整日里想着惹事,出去吧。」
  袁肃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于将军神色却柔和下来,这就是他坚持下来的缘由,纵然有许多对不住他的人,可也有这些拥戴他的人。
  林静姝回到将军府后,先是去看了顾文堂,又和张晚晴寒暄了几句,这才去将新买来的药材炮制出来。羽蓝四处转了一圈,说道:「那人并未来。」
  林静姝也没放在心上,左右他们也不熟。二月底的时候,顾文堂的伤算是好了起来,近来战事频繁,他虽然在养伤,但是正事也算是没耽搁。只是,这会林静姝却有些不安,眼皮子跳个不停。很快她的预感应验了,于将军身边的宋语过来了将军府,神色凝重的将她秘密带到大军驻地。
  一进营帐,刺鼻的血腥味铺面袭来,林静姝快走几步,心里一跳,袁肃吼道:「快看看将军。」
  林静姝忙上前把脉,心里渐渐沉下去,年岁已高,加上陈年旧伤,这会更是伤到了心脉,看着面色惨白的军医,她取出银针,叹了口气说道:「我若是施针护住将军心脉,诸位可有法子?」
  最为年长的大夫激动道:「你真能护住将军心脉?」将军根本就没法经受药性的冲击,若是心脉没事,他们自然有法子。
  林静姝也不多言,下手飞快,她全神贯注的用着秦老曾经救她弟弟的那套针法,半个时辰后,她全身像是被雨淋透了一般。神色苍白,有气无力道:「可以了。」
  老大夫率先上前,把了脉后,开了方子,交给等在一边的人,那人飞快的跑去熬药了。老大夫走到林静姝跟前,感慨道:「不愧是秦老的弟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医术。」
  林静姝实话实说:「不敢称是秦老弟子,只是在针灸之术上指点了一段时日。」
  老大夫却是十分欣慰,他有把握保下将军的命,若非这孩子,只怕他们北地就危险了。恩,性子谦虚,真是不错,一直到第二日午时,于将军伤势稳定下来,林静姝也回到了将军府。顾文堂开始早出晚归,于将军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几日之内就传遍了。敏锐的察觉出北地的躁动与不安,林静姝不由心下庆幸,将军对北地的意义实在是不一般。
  大夏连连失败,死伤无数,大魏步步紧逼,仿佛下一刻就能破掉北地的城防。三月中旬,被传生死不知的于将军出现在战场,魏军一时乱了方寸,大军势如破竹,仿佛要将前些日子的颓势一股扭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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