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沉吟了须臾,说道:「你跟我来。」
顾微雪眼看他说完话起身就走,忙不迭把手里的茶杯搁在了案上,起身匆忙拍了两下裙子便急急跟了上去。
约莫一盏茶之後,两个人一前一後来到一处山坡上,顾微雪看着特意戴了帷帽的师父,越发好奇。
他忽然隔着纱帷开了口,「前面走过来的那两个女人,你看见了什麽?」
顾微雪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田坎上,果然有一花衣一青衣两个妇人正有说有笑地向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前者年长,後者年轻。
她目光不移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人从她面前径直走过,她才犹疑着道:「这花衣妇人眼尾乾瘪隐有疤痕,恐怕是夫运……有些不济;而那青衣少妇唇角歪斜,爱搬弄是非,夫妻宫上又没有正室之命,这两人应该是一妻一妾,面和心不和。」
「哦?你这最後一句说得倒挺肯定,是如何推论出来的?」
顾微雪不大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被您识破了,那个……其实我是猜的。因为先前她们看对方的眼神和表情,同我家里有个厨娘与她相公那小妾的相处姿态一模一样。」
老先生失笑叹道:「就凭你这心思,不学相术倒是可惜了。」他顿了顿,又缓缓续道:「至少,这更易助你趋吉避凶。」
选定了修习相术之後,顾微雪才知道原来她师父所言的传授并不单单是指看面相,而是观相术。所谓观相术,就是包括了星相、手相和面相在内的大相术,这也才终於懂了为什麽师父会担心没有那麽多时间教她。
这天上午,顾微雪正在林中上课,正背着口诀呢,忽然不经意一瞥,看见老鬼头急匆匆地朝这头走来,还直冲着她挥手。
老先生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去,问道:「怎麽了?」
「刚去了市集一趟。」老鬼头说着,又转而看向顾微雪,「听人说微生老头儿刚从城外回来,微生一家便把你爹退婚的事闹到公解堂去了,这会微生老头儿正领着人往天机谷去呢。」
顾微雪倏地站了起来,「师父,我回去看看。」她转身急走了两步,又想起什麽,踅了回来,一把拽住老鬼头,拉着他匆匆跑了。
由於事出突然,等顾微雪乘着马车赶回家时,花厅里的气氛早已是一片紧绷。她轻手轻脚地从侧门绕到雕花大屏风後面,伸手一拍也正站在那里的顾月见,随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花厅里或站或坐地来了不少人,她凝神仔细听了听他们的谈话,很快便了解了眼下的情势,原来微生荣的父亲微生仪要顾凤鸣二选一,要麽把女儿如期嫁过去,要麽就必须在约定好的婚礼日期之前给他们家找个新媳妇儿,且无论年纪家世还有命格八字都必须足以匹配。
顾凤鸣自然不会答应,尤其第二条摆明了是在为难他,哪个有相同条件的姑娘愿意来做别人婚嫁的替代品?微生家以为自己是什麽皇亲国戚吗?且不说这短短期限内找不找得到,就算能找到,此刻他的脾气也早就被激了起来,压根儿不想做也不愿做。
於是他冷着脸回了三个字,「不可能。」
事态发展至此,扶风城的公解堂堂主微生睿,也是江陵坞微生氏一族的大家长,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顾兄,」微生睿笑了笑,「论理,你这悔婚未免有些霸道,你看,阿荣的父母连日子都择好了,这样换喜冲喜的亲事,怎麽能轻易出尔反尔呢?你应该比谁都明白这是大忌啊。」
顾凤鸣立刻皱起了眉头,脸色又冷了两分,「我当初答应的是我女儿不做妾,从没说过是冲喜,谁自己定的冲喜亲事,谁自己找人冲去,我顾家的女儿,怎会有给别人家做冲喜嫁娘的道理?说出来简直笑话!」
此言一出,气氛又僵了几分,就连微生睿刻意堆出来的笑脸都多了尴尬。
「既然顾二小姐心意坚定,那我们也无意勉强。」此时,一个一直旁观静立的青年忽然开了口,但他向微生睿说完这句话後,似笑非笑地扬起下颔,话锋一转又道:「其实此事确实是晚辈父母太过急切,早听闻顾二小姐为亲父所嫌,不得承袭家学,唯一擅长之处便是厨艺女红,晚辈虽不及族中兄弟多才,但恰好不缺丫鬟婆子,即便是冲喜,但毕竟也是要共度一生的妻子,既然如此,更是万万没有必要操之过急,无谓引得纷争。」
他还礼貌地拱了拱手,「请大家长和顾谷主放心,回头我即刻让人送还庚帖,退了这门亲事,全当没有发生过。」
微生荣最後一个字说完,屏风後面的顾紫菀早已皱起了眉头,低声道:「他这一番抢白,倒成了是他们退的婚了。」
顾月见也不满地道:「我们天机谷堂堂顾家嫡系,凭什麽让个出身旁支的来退婚?还当着这麽多人面说二姊是个丫鬟婆子,这不是在打爹的脸吗?」她转过脸愤愤地瞪了顾微雪一眼,「都是你惹的事!」
顾微雪从雕花孔隙间收回了目光,冲着她们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便又轻手轻脚地从侧门退了出去。
「月儿,想不想把脸打回去?」顾微雪眸色清亮地看着顾月见,问道。
顾月见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顾紫菀却先明白了什麽,连忙劝道:「雪妹,你别乱来。」
「我不是乱来,大姊,你也听见了,微生荣都把话说到这分上了,我要是不给他长长记性,他还真当我们顾家女儿不如他们江陵坞的男人,这以後岂非个个来上门提亲的男人都可以小看咱们顾家了?今天说我是丫鬟婆子,来日莫非要说你们两个是不学无术的神棍吗?」
「那你想怎麽做?」顾月见问道。
顾微雪凉凉一笑,「他不是自负出身於江陵坞吗,那咱们就同他斗斗他们微生家最引以为傲的家学。」
顾紫菀和顾月见对视一眼,面露诧异地异口同声道:「你是说兵法?!」
顾凤鸣一声语调沉怒的「不送」,江陵坞一行人步出了顾家大门,还未来得及坐上马车,便听得身後顾家大院传来一阵喧譁。
「慢着!」一道满带怒气的娇俏女声蓦然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顾家三小姐正柳眉倒竖地紧紧盯着他们,然後下巴一扬,对着微生荣说道:「我二姊现在还躺在病榻上,你就这麽走了?」
微生一家面面相觑,似乎对这个说法感到颇为意外。
微生荣回道:「我已经说了会退婚,顾二小姐的事恐怕与我没有什麽关系了吧。」
「怎麽没有关系?」顾月见更生气了,几步走上前,气势汹汹地瞪着他,「我二姊还没同意退婚呢!」
「啊?」微生荣有点儿搞不明白了。
倒是微生睿好像明白了什麽,问道:「三小姐,你的意思是,退婚一事并非二小姐本意?」
「是我爹听说他没本事才非要退的,说他配不上我二姊这风华正茂的黄花大闺女。」
她这话一说出口,微生一家的脸色倏地变得有些尴尬难看。
微生荣的母亲程氏此前一直没有言语,此时也忍不住开口了,「不知道风华正茂的顾二小姐又为什麽跟你爹的意见相左呢?」
「因为我二姊未承家学,所以从不以貌取人啊,」顾月见的语气略带嘲讽,又一脸嗤之以鼻的样子,「她说她相信出身於江陵坞的青年,即便不如其族中兄弟多才,但必也是才俊,总不能因为人家是出身旁支就眼带偏见,学着那些无知村夫看不起人,可我爹偏是不听,我二姊与我爹吵了一顿,面子薄,这才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话音刚落,匆匆跑来一个丫鬟,满脸急色地说道:「三小姐,二小姐怎麽也不肯让大夫进去,她说无论如何要见荣公子一面,向谷主证明她一定没有看错,不然、不然……便是死也不能安心。」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就连江陵坞的人也有不少皱起了眉头,虽然有传言顾家二小姐不得亲父所喜,但从今天顾凤鸣的态度看来,他对这个女儿也并非如外头所言的那麽嫌弃,再者,人家怎麽说也是堂堂顾家的小姐,若是真因为他们微生家的人出了个什麽好歹,岂非更是结了仇?
微生睿身为江陵坞的大家长,本还想着过些时候再来调和一番,又怎会在这关节上加深仇怨,於是立刻嘱咐道:「阿荣,此事因你而起,还不快去看看。」
微生荣被大家长这麽低声一喝,立刻挺身低头,恭恭顺顺地应了一声,「是。」
片刻後,顾微雪房门前的院子里已围站了一圈人,出乎意料的是顾凤鸣并不在这里,反而是顾家大小姐和三小姐一左一右地扶着蒙了面纱,走路略显得有些虚弱的顾二小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顾微雪先对着微生睿道:「微雪见过微生堂主,请恕微雪身体虚弱,不便行礼。」
「二小姐不必多礼。」微生睿言罢,又向四周看了一圈,「顾兄呢?」
顾紫菀伸手指了指身後的房门,其他人霎时了然,也顿觉有些好笑,看来这天机谷主是面上挂不住,才不肯出来见人。也对,谁让他先前强脾气,下了逐客令,结果现在拗不过女儿,待会再被顾微雪证明了她没有看错微生荣,岂不是又要让他拉下脸来赔好话才能挽回这桩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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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观天命 上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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