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无法亲自向王爷道别。不过小事就别打扰他了。可以的话,这几天请帮我找王爷身边的两位护卫先生……哪个都行,请他们送我出府吧。」
总算下定决心离开。次日一早,她便到厨房请厨娘分点食材给她。
她从前在燕家工作一开始便是灶房丫头,即使后来去了琴房侍候,仍然和灶房的几名厨娘处得极好,多少学了些手艺,做点菜不成问题。
于是她忍着不时传来的手痛,备了几道旅途中王爷提过喜欢吃的菜色,有凉拌藕片、五香水茄、鸡瓠菜白羹等,说是要替王爷加菜,请人送去。
临行前,亲自做些能令他开心的小菜,是她最后的心意。
跨出门槛不久,想起方才只说要趁热保持菜白羹的稠度,忘了交代吃之前再洒点胡椒乌醋提味,于是岑先丽便往回走,却在听见里头对话时全身僵凝。
「王爷为何对岑姑娘那么特别?她吃穿用度都是府里最好的呢。」
「听说她替王爷挨箭,疤痕难褪。咱们大齐姑娘的肌肤如同清白,肌肤见了人便是不贞,肌肤留疤还得了!前阵子不是有姑娘因为手上留疤破相,被夫家嫌弃坐原轿回门的?最后那姑娘知道无法医治竟跳湖了断,你说说这严不严重!」
「看她年纪轻轻,还真是心机深沉,莫不是想借这受伤之事寻个由头赖上咱们王爷?毕竟王爷向来高洁无双,不仅尚未立妃,府里更无夫人侍妾,她敢拿自己性命赌个一生荣华富贵,确实聪明。否则寻常人谁能在挨了一箭之后,不但不躲不逃,还硬生生挨上第二箭的?说她对王爷没贪念私心,谁信!」
岑先丽一时愕然,美眸涌出清泪。她不过是想回报王爷、守护王爷,可那份心意此刻听来竟是如此不堪,而且……她也无法辩解。
因为她确实对王爷……对她的阿藤相公起了不该有的贪图。她其实是想留在他身边,虽然从没想过要他给什么封赏,可是她的确一直思念着他;明知道不能妄想,却还是压抑不了那份喜欢。是她不应该,也活该被人瞧轻讥讽了。
「别说了。再说下去,只怕连王爷的名声都让这脏水泼污了。王爷仁德,必然只想负起责任替岑姑娘安排好出路吧。咱们多担待点就是。」
「不过,这岑姑娘怎么突然跑来插手备膳?王爷吃食都要经过试毒那关,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这姑娘来路能信吗?还是别拿这种东西让王爷添堵吧。」
她颤巍巍旋身,默默离去。是她多事,连她亲手做的临别菜肴,也只有让人嫌弃倒掉的份儿,根本送不到他手上。
他身边,有如此多愿为他效命的人,哪还差她一个。
她最后还能为他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心意深藏到底,不能有一丝丝伤害王爷的可能……
岑先丽回到房里,一面收拾包袱,一面想要挤出不在意的轻松笑意,可扭了半天,却是怎样都没法让唇角弯起。她眼前漫起的那阵温热水雾始终散不开,模模糊糊的;颊上湿了大片,抹了一次又一次,却还是擦不干。
头也……有点昏呢……
随即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后头翻去,就算跌下床摔得极疼,也无力再爬起……
【第三章】
岑先丽以为,一定是因为头昏的关系,让她作了个很美的梦。
「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竟让她再次受凉发热!要是本王不来,何时才会发现她倒在地上?你们——罢,她已退了烧……算了,全退下吧。」
她从没听过他声调如此严厉,彷佛极不开心。记得他是不发脾气的,就算有,也只是玩笑,所以她此刻必定是还在梦里。
作梦好。她不用顾忌太多,想说什么都能对他说。
「王、王爷,息怒吧……」她睁不开眼,脑子也浑沌昏沉,但那移动的柺杖声让她硬撑着。他来了。她忍不住欣喜展颜。「您肯来真好。这样,我甘愿走了呢。」
「丽儿,为何说要离开?你……怪我让你受了重伤险些没命吗?」
大掌探向她手腕,像正确认她的位置,慢慢抚到她肩头,然后将她缓缓扶坐起来,让她趴在一个十分暖和的大枕上头。她不由得挪了挪身子,舒服地喟叹一声。
这个枕头就对了!怎么之前侍女一直不肯拿出来?明明就有。
「我怎会怪王爷。王爷救过我多少次,为了王爷,我这条命豁出去又何妨?我只是不想像个废人似留在这当累赘。我想找点活儿做。」
「你是我的宾、客,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尽管开心过日子就好,还需要干什么活儿?」
「我欠王爷太多,没理由还让王爷盛情款待。不做点事情……有点难受。」
「不再试着练琴了吗?」他语带怜惜。
「只剩一只手,琴能弹得像样吗?与其侮辱师傅名号,我宁愿不弹。」
「我让你住这里,离琴房近,清静幽雅,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我听人说王爷想对我的箭伤负责,但那不必要,一切是我甘心领受的。如今伤已快痊癒,实在也没理由留下。王爷照顾一名陌生的卑微奴婢早已仁至义尽。我很感谢王爷。」
「什么奴婢不奴婢!到底是谁在乱嚼舌根的?」
语气显得不耐,将枕在他胸膛上的小脑袋压得更近一些。
「你这傻瓜。负责是一回事,担心你是另一回事。难道……难道咱们同行一路,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意吗?」
「在意什么?」岑先丽随口应和,精神全集中在耳朵听到的规律声响。之前怎么没发现,她喜欢的这枕头还会发出奇妙的砰砰声?好有趣。这梦还真清晰。
她不敢睁眼,就怕梦醒。
她贪恋地伸出指头,在那底部坚实的软枕上面一圈圈柔柔划着圆,自顾自地嘻嘻傻笑。
「别玩了。」他声息不稳,喉间一窒,忙擒住她手腕。「你现在可是清醒地在听我说话?」
「我不确定。脑子里总有什么咚隆咚隆的怪声……王爷,丽儿有件事可以求王爷答应吗?」
「你说。」他重重叹气,拉过她两只软嫩小手往颈上搁,省得她挑拨得他无力谈正事。亲密相处多时,她以为他会随便让一名女子如此近他身吗?这傻丫头。不挑明说,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丽儿,我希望你能改口。我听厌你一直称我王爷,像是存心要撇清咱们的交情。」
「可以不称你为王爷吗?那就——阿藤。」她其实一直想再这么叫他一次。
她开心地圈紧手臂。「等我明早有气力离开时,你让我把枕头带走好吗?」
听她决定明儿个就走,俊颜已僵掉一半。他气窒沉声反问:「什么枕头?」
她甜甜回答:「我之前疗伤时,用的应该正是现在搂着的这只枕头,没这个我很难睡好呢。虽已不用趴睡了,但王爷若愿把它赐给我带走留念,我会很感谢王爷恩德的。」
「不可能。」他拒绝得斩钉截铁,但语气已不再像方才那般遍布阴霾。
她一愣,觉得有点儿委屈,语带哽咽,揪紧枕头舍不得放开。
「好小气。我并不要你什么金银珠宝,不过就讨一只软枕而已,贵为王爷的人给不起吗?」
「给不起吗?问得好。」他好气又好笑,将她扯离开来,长指扶起她小脸,大掌轻柔拍拍她嫣颊。
「醒一醒,丽儿。看清楚,你一直以来睡得极好的软枕——是我的胸膛。」
让琴神用天雷五十连轰也不过如此!
方才一直扰得岑先丽睁不开眼的瞌睡虫,霎时全被轰出她脑门。
梦醒后……美目眨呀眨,小脸烧呀烧,身子一寸寸往后挪移,她悄悄跳下床自动跪着认错。她真以为是作梦才敢那么放肆……
「怎么会是王爷亲至……您不是公务繁重,无暇进内府吗?」
怀中娇暖倏然消失,让伏怀风一时有些惆怅,握住空乏的拳头。
「再忙也是白昼时。之前你伤重,老呓语着说难睡。头一日,我让人取来鸟羽被正要铺上,你一不小心倒在我身上,嚷嚷睡得舒服,我只掂着让你好好疗伤才是要紧,直到你熟睡后才敢移你身子回榻上。之后怕你睡不好,我便每一夜都来陪你,天明前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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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龙曲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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