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多想,十四。父王已逝,王位是老九的,眼前要保住大齐得靠咱们撑下。若是哪一天王上能想通为君之道也就好了,就像从前一样,兄弟之中他是最努力治事、一心为民的……」
「可是六哥,在此之前有多少人得牺牲?咱们能保住多少人?」
战栗着,伏云卿转向始终无语的海宁王。「十一哥,方才你部将带走的姑娘人在何处?我封邑邻近东丘,让我送她们回乡厚葬吧。」
海宁王伏向阳摇了摇头。「……由我来办。」
「十一哥,你——」
伏文秀颔首同意。「这样也好。十一,记得,要干净俐落。去吧。」
伏云卿看着兄长旋风般消失,他忙扯住威远王衣袖。「六哥,她们为两国和平前来却命丧异乡,难不成你们要帮王上隐瞒一切?」
「不然你要等东丘知道真相,对大齐开战?」
「可六哥,王上有错在先,咱们理亏,不论东丘会否动怒,咱们都该承受。」
「承受的不会是王上,更非你我,而是咱们的百姓。你应该清楚。」
「但……要我昧着良心、枉顾是非曲直,我——」
伏文秀心疼地轻抚弟弟那过于顽固的小脑袋。
「十四,皇子要守护大齐,不想血流成河的话,这次,你暂且退让吧。妇人之仁救不了大齐、保不住任何人的。你出生就是大齐皇子——再难受,也是你无法逃避的命运。」
【第二章】
大齐国境至东有座安阳山为屏障;山道仅一条,山顶设有森严关所云间关,进出不易;狭窄蜿蜒的山道入口还有座安阳城,外敌从来难以轻犯。
这一天,安阳城上轻飘飘地出现一抹月白人影。城主重华王伏云卿虚弱地撑住,斜倚墙边;他一头润泽长发像丝滑黑锻般柔顺乌亮,随意紮成一束披垂肩侧,那身雪肤玉容、翦水双眸,模样娇艳得几乎让人错认是绝色佳丽。
可惜白皙面容在轻装银甲映照下,隐隐约约泛起青紫,有些失色,樵悴得教人心疼;平日生气十足的明亮眼眸,今儿个却有些黯淡。
「王爷留心脚下!」安阳守城主将兰础小心翼翼地跟随其后,一见不对便连忙抢上前搀扶住主君。
「恕末将失礼了。」
「咱们……还剩多久?」伏云卿沉痛望着远方斜阳暮色下的两万大军,随着旌旗高举,宛若熊熊烈火自远方疾袭而来,将把这座城焚毁殆尽。
「角笛响过第二声了。东丘只等咱们到第三响。要是王上再不派兵救援,半天内,这城再守不住。殿下,请尽速定夺。」
「呵,救援?王上没落阱下石已算是顾念兄弟一场了吧。」
半年前东丘举兵入侵大齐东境,明明王上手中有八万重兵,却对遭受攻击的安阳等城不闻不问。伏云卿向其他王兄求援,但信使接连下落不明,毫无回应。
离开朝廷这三年来,她多次遇袭,甚至此时臂上仍带伤,无力亲自出阵;或许王兄们也同她一样,正身陷危险中,自顾不暇。
「只剩一刻吗……若守不住安阳,让敌军攻上云间关,一突破便再无障碍,能由水路长驱直人,不出半年,大齐东面各州定会尽数落入东丘手里。」
七年前,伏云卿主张在安阳山东面山麓兴建新城,开拓山下广大平原。
以往她有工部职务,鲜少回封地;但不问朝政回到封邑以来,她亲率众人引安阳山上的融雪进集水道,设储水井,开辟山下新田,好不容易才让连年旱灾的东九州脱离饥荒。
可同时在三年前,东丘王杭煜登基后遣使谈和,发生使者半路遇袭的事故让和谈破裂,终于在半年前东丘对大齐发动了讨伐。
她手中的领地东九州,位于云间关外的三州六城在半年内仅剩安阳。
此次奇袭完全在伏云卿意料外,以为有险峻山势庇护,却一夕间变色。东丘军以少数精兵绕过固若金汤的城池,抢进险峻山道阻断后方,孤立了安阳城。她不得不懊恼承认,传闻中东丘王麾下快骑,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伏云卿那当时遇袭,伤势严重,加上自一年前起西北出现大批流寇,安阳城兵员全投入清剿,她痛失先机,无力抗衡东丘袭击,坐困城中存粮告罄,再撑不住。
「败战是我无能,我……对不住你们。」
「是王上失德嫉才,紊乱朝纲,惹来战祸,甚至派人刺杀辅政四王,怎能怪王爷。」
「兰将军,王上是我兄长,我劝谏无方,辅政无力,守城未逮,怎不负罪?我自诩为国为民,无愧于天,但对你们……东丘王允诺,若献城相迎,便饶全城军民,但我如何能降?可要我眼看全城尽灭,又何尝忍心!」
东丘王答应,若伏云卿率众归降,安阳一人不伤。但她如何能信狡狯的东丘王?只是……安阳城五千人性命,全系于她一念之间。
「王爷,东南方边境不降的燕平城,和假意降服、暗夜偷袭东丘驻军的纳尔城,最后不论老小,城破后均遭处决。繁华的燕平与纳尔,现在变成两座荒城。」
「我知道。」虽是它国纷争,伤重中的伏云卿还是听得清楚。
再加上前方已降的五城殷监不远,看得出那东丘王领军虽极为严厉,但治事手腕也十分高明,对不战便归顺之处广开粮仓,发放粮饷,处决恶官酷吏,远较大齐朝廷更能安定民心。
伏云卿虽改善了百姓生活,治水有功,田地收成也大有斩获,但背地里有不少人主张趁早归降东丘,虽没当面说,但她心底清楚几年来王上作为造成的动荡已让民心远离。
皇子应守护的大齐,是千万百姓还是王上一人?
九王兄逼她母妃在父王驾崩百日后殉葬,她对王上也已死心,唯一悬念的是辖下百姓,牵挂的是几名感情甚笃的兄弟,此外再没留恋。
王兄们常告诫她,若形势比人强,忍让必有生天,她从来不是不懂——要保安阳城就剰一条路;只是她不可能真心降东丘。
但她从不喜欢玩弄诡计,讨厌耍诈欺人,不想冒险诈降……她真没力气再伪装下去了。过了冬至,也就满二十了呢,她这个无能的大齐十四皇子啊……
「也罢……死了容易,活下来难。」
「那么王爷、王爷之意是……」
「兰将军,传令下去烧毁书库,务必焚尽所有水路山道兵备图。本王决意——」要让众人活命,只能这么做,即使她不会原谅自己失守。
右手早已不自觉扶上腰间配剑。重华王一生磊落,也够了。最后……为防王上借端生事,她不能留下任何「证据」。
皇子的命运,早在她降生为「皇子」的那一刻,便已决定一切。
「王爷!」从不曾抗命的兰础制住伏云卿手腕。「王爷,您逃吧。」
「将军竟要我逃命?伏云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兰础笑得苦涩。「王爷您不逃,却宁死不屈吧!王爷为挽救一城性命甘愿殉死,可这里的人,都是王爷自九王手上救回来的,咱们亏欠王爷大恩,原就无以为报,明知王爷决心殉死,怎能置之不理?」
「能死得其所也不枉此生,百姓就烦兰将军代为照顾。我无能守住安阳,理当以命偿罪,只盼东丘王能信守承诺,一人不伤。」
「不,开城降服的重罪不该让王爷独自揽下;何况这重华王,不,重华皇子原就不存在,即便您降了,别说东丘王不信重华王是女子,只怕他们会使出什么生不如死的招数逼供。咱们不能见您——不能见皇女殿下受此羞辱。」
伏云卿脸色刷白。「兰将军你……何时发现的?怎么不曾、不曾询问我?」
大齐女子地位卑微,从来只是男子附属;别说不许读书识字,连抛头露面都不行。这伪称皇子的大罪若被发现,早被处刑。
她战战兢兢咬牙苦撑隐瞒多年,如今否认也已多余。她无奈苦笑。「将军竟只字不提,甘心跟随我这些年……是过于委屈了。」
「对咱们而言,仁德的主子便是主子,无关皇子或是皇女。您身怀苦衷,咱们帮不上忙,唯一能帮的,便是守护您这秘密到底。这事,安阳城中,唯有末将与一双儿女兰祈兰襄三人知道,没别人知情,您无须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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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花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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