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来,目光直视司徒锦遍布寒霜的面孔,「司徒五公子,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吗?如果我没有在永德十三年的三月附身到姑姑身上。她早就是一个死人,你的作为没有救到她,她与前世一样。仍旧在那个时候死去。」
「而你……」她皱了皱眉,「若是我不曾记错,你前世该是永德末年的状元,可去岁你就已经及第,可见你来得比我早。可你既在去岁之前就已经来此。为何没有四处寻访我姑姑颜真,却急着先去科举?」
她墨色的眼眸浮现一抹惋惜和哀痛。那样真切,不带一丝假意,真是可惜,若你能早些找到姑姑,她也不至于……’
司徒锦眼神冷冽狰狞,像是要吃了人一般,他拿右掌抵在羽箭之前,伸手包住箭矢,「你……」
颜筝无辜地眨了眨眼,「三月时,司徒五公子尚在皇城,与江南相隔万里,姑姑便是在那时香消玉殒的,可见,不论我有没有出现,她都难逃这样的结局。若当真追究起来,也许,这并不是我的错。」
司徒锦恨恨地抓紧了箭矢,因他用力太大,铁片穿刺掌心,有潺潺的血顺着箭壁落下。
他的确比颜筝要早几年来到这里,觉醒在年少的自己体内,那时他只是安庆侯府记在嫡母名下养大的五公子,尚还年幼,并无权势,所能差遣动的也不过只是身边几个懵懂的小厮,根本没法做什么大事。
前世时他一心沉醉在道门,根本就没有闲暇顾忌山门外的事,假若不是做法前需要些与颜真有关联的物件,他不得不下山偷偷去了一趟安国公府,他甚至都不知道颜家出了事。
这样的他,不能通过预示某些事情的发生来彰显自己的能力,只能通过他前世做过的事——科举,来证明他的价值。
在儿女众多的安庆侯府,只有充分证明自己的存在,才会被安庆侯和夫人看重,才会逐渐有自己的地位和人手。
这是要在人海中寻找颜真,所必须具备的前提。
司徒锦每日都为颜真卜平安卦,晓得她虽不知道流落何方,可却仍然活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只要她活着,那么他总有一天会找到她,而他不断努力获得父亲和永帝的赏识,也不过只是为了这个微小的愿望而已。
可他没有料到的是,她没有等到那个「总有一天」,如今,她的身体确实还活着,可已经不再是她了。
心底最深处的伤疤,被狠狠撕裂,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令司徒锦几乎不能呼吸。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颜皇后,你果真冥顽不灵,真真善良温柔,你这样刁钻鲁莽的魂魄,根本就配不上这具身体,若是你再继续胡言乱语下去,我真的……不会再手下留情。」
颜筝咬了咬唇,目光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毅和清明,「司徒五公子,其实你心里知道的,不论有没有我,姑姑都已经不在了,除非你重新再作一次法,回到更早之前。
对,永德十三年二月的陈州,那时候姑姑刚被骆总管收入车队,她第一次逃跑,若有你接应,一定可以安然脱困,她不再回死,你得偿所愿。」
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微煽,「我能想到的事,你也一定可以,但你没有这样做,却坚持要将我带离北府。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那是因为,你没有办法再施一次法了,对吗?至少短期之内,你无法办到。」
这便是司徒锦没有立刻将她从姑姑的身体里驱逐的原因。
因为他很难再办到第二次了,所以他需要自己活着,哪怕明知道这具身体里装的是别人,可是他需要自己活着,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否则,将近三十年的努力。一夕梦碎,原是徒劳,他飘荡在过去。而他所爱之人早已不知何处,他大约是会崩溃的。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颜筝开始笃定,司徒锦根本就不需要特意做法将自己驱离。
如果他还有办法,他可以回到更久远的从前。甚至直接回到四年前,她被送离安烈府之前。
若他成功,她自然灰飞烟灭。
可若他不能,她便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直到老或者死。
司徒锦被窥破心事,双手忍不住有些发颤。他敛下眼眸,沉声冷笑,「你若这样笃定。想不想赌一把?」
颜筝摇了摇头,「司徒五公子,我想有一点,你需要搞清楚,我和你之间。并不是仇敌,也不是对手。」
她抬头轻轻掰开覆住箭矢的他的手。将箭上的血痕轻轻吹了吹,重新放回箭筒,「我们有同样离奇诡异的经历,同知晓夏朝天下未来三十年的变化,只要我们成为朋友,可以成为彼此的助力。」
司徒锦皱了皱眉,「助力?」
颜筝目光微凝,「你前世入道,是为了寻找死而复生之法,如今姑姑的魂魄早逝,这已成事实,想必道门之中,再也没有什么是令你牵记不下的了,若是如此,司徒五公子不如恣意地活过今世,正好弥补那些虚度的光阴。」
她抿了抿唇,「我祖父颜缄时常赞你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是出仕,定能为君分忧,成为国之栋梁,若你愿意,我可以将我知道的事告诉你,让你在朝中风生水起,无往而不利。」
这点对她来说,真的一点都不难,她曾是夏朝少帝的皇后,熟读史书,常与祖父颜缄谈论朝事,对这三十年来时局的变迁,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司徒锦若想当官,只要她略微指点一二,便能顺风顺水,成为夏朝股肱之臣。
司徒锦冷笑一声,「那么我呢,又该怎样回报颜皇后?」
颜筝眸光微转,「将我安全地送到皇城南郊的庆春园,从此以后,忘了我曾是谁,彼此相安无事地活着,仅此而已。」
她睫毛轻颤,「当然,若你不介意,我们也可以像寻常的世交一般,时有往来,我甚至可以学姑姑那样唤你一声锦哥哥,只是,我的心里藏着谁,我和谁有过什么样的情爱纠葛,这些事,你以后再不许管。」
车厢里长久的沉默,如死灰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徒锦又是一声冷笑,只是这一回,他的笑声里添加太多难以言喻的心事,有讥讽,有苦涩,有愤怒,又有不甘,最后这些复杂的情绪,却都化成深浓的无奈。
他沉沉地开口,「你喜欢的那个男人,终究是要死的,与其到时伤悲,不如将他彻底忘了。你说得对,我们之间不该是仇敌,也不该是对手,毕竟,你恐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懂我的人了,而我也同样是唯一能懂你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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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不安于室 卷二 V第54章[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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