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襄刚刚才稍有好转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道:「果真?」
「是,」对方点头,「我们的人亲眼所见。」
「又出什么事了?」一旁有人问道。
秦襄看向苏箬芸,面带歉意:「我刚刚光顾着把那两个人赶出去,忘了叫她们把你的马车留下了。」
「这算什么事,」苏箬芸轻笑,「我坐了别的车来的,待会儿回去时让车夫将车赶慢些就是了,公主不必气恼。」
「我不是气这个,」秦襄皱眉道,「我气的是她们明明看到你的车夫在门口,知道你来了,竟还将你的车赶走了!」
苏箬芸一怔,场中其他贵女也是神情愤然,不过这愤然更多的是因为靖康公主的愤怒而同仇敌忾,并不是真的明白这架马车和其他马车的分别。
亲自坐过这架车的秦襄则十分清楚,这驾车除了特别改良过的构造之外,内里的布置更是价值千金。
成安侯府不是没有自己的马车,那两位庶出的小姐来参加春日宴却特地选了苏箬芸的,可见是看中其奢华舒适。
若是她们不知道苏箬芸来了,将车赶走也就罢了,可明明见到了苏箬芸的车夫,对方还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她们却依然把苏箬芸的车赶走了,这分明就是不将嫡姐放在眼里,不愿将舒适的马车还给嫡姐!
换做平日里,她或许会想到那两人只是一时惊慌忘记了,但如今她本就看那两姐妹不顺眼,自然只会觉得她们就是故意为之。
古有疑邻者,毫无根据仅凭臆测就怀疑其邻偷盗其斧,更何况她可是事先就已经亲眼见到了那两姐妹的欺瞒不善之举,这有根有据的怀疑揣测,自然更容易被内心所肯定。
「等你回去了,一定要让她们把车还你。她们若敢不还,你就告诉我!我找父皇评理去!」
为了苏大小姐的事,竟然要惊动皇帝,靖康公主可真不是一般的看重苏大小姐啊。
可是苏大小姐才刚刚回京两日,交情再深又能深到什么地步?看这样子倒更像是欠了人情似的。
「公主的话我记下了,些许小事就不用劳烦陛下了。」苏箬芸道。
秦襄点头,午宴这才继续了下去。
宴会后稍事休息,众人便前往流觞阁,玩儿起了近几年十分流行的曲水流觞。
流觞阁距离杏林很近,早有文人才子青年才俊隔着花墙三三两两的聚在落樱园的另一侧。
见到少女们穿着各色春衫前来,红的粉的绿的蓝的,比春日里的花朵还要耀眼,少年们顿时发出一阵哄闹声,纷纷聚到花墙附近。
这般行径若放在平日里,定要被人斥责轻浮无礼,但此时除了换来少女们腼腆羞涩的微笑以及好奇打探的目光,并无其他。
流觞阁共分上下三层,一层阔朗的大厅正是举行曲水流觞的地点。
厅内有一巨大的石桌,其上请能工巧匠凿出了巴掌宽的水路,曲折环绕,水流潺潺不绝。
早有人在水路旁各处放置了绘有不同标记的木牌,待酒杯放于水路之中,顺着水流缓缓而下,停在哪处木牌前,守候在旁的宫女便会拿起木牌向众人展示,事先已经抽取了木牌的贵女便要展示才艺。
苏箬芸抽到的是一个绘有梨花图案的木牌,秦襄见状在她耳边低语道:「这游戏你想玩儿吗?若是不想玩儿就告诉我,我让人将你的牌子悄悄换到别处去。这曲水流觞看似毫无规律,可我知道有个地方,酒杯几乎从不在那里停留。」
她担心苏箬芸在外独居十余载,没有人教过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到时候拿不出像样的才艺,被人看了笑话。
苏箬芸正要开口,就听那守在石桌旁的宫女已经喊道:「梨花牌。」
「啊!怎么会……」秦襄掩唇低呼,神色有些懊恼。
早知道第一个就会叫到梨花牌,她应该让人晚点儿开始的!
苏箬芸似乎也有些为难,看了看手中的牌子,又看了看秦襄:「诗词歌赋我无一擅长,唯有一手字写的还算可以,颇得我外祖父欢心,不知……」
「可以可以!」秦襄忙点头,「琴棋书画,书占其一,自然是可以的!」
只要把这一轮应付过去,她就让人将苏箬芸的牌子换走,后面应该就不会再叫到她了。
苏箬芸点头,向早已准备好文房四宝的桌案走去。
「是书还是画?」
花墙另一侧的杏林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春日宴是以赏花看景为主题的宴请,曲水流觞自然不会关在屋子里闷头进行,此刻流觞阁门窗大开,既方便了厅中人赏景,也方便了杏林中的年轻公子们关注这边的情形。
「应该是画吧?」
有人说道。
大梁历代皇帝皆好书法,因此朝中也甚为推崇。
但男子们推崇的自然是刚劲有力雄浑苍劲的字,而闺阁女子的字则大多娟秀小巧,所以真正能靠字在大梁打响名号的女子少之又少。
更何况比起琴,棋、画三类,书对天赋的要求是最低的,更多的是看重刻苦,需要真正沉下心来埋头苦练。
女孩子们不需以此出头,但凡能在其他几项有所小成的,自然都不愿为此耗费功夫。
片刻后,众人远远的见流觞阁内那站在桌案前的女孩子直起了身,放下笔退后两步。
「这么快就画完了?」
这才几息的功夫,竟能做完一幅画?
「不会是临时又想换别的吧?」
那可有点儿丢人啊。
就在说话之时,流觞阁内侍立在旁的宫女将桌上的纸举了起来。
「书!竟然是书!」
今年春日宴上曲水流觞的开场竟然是书!
众人哗然,惊讶之余又有些失望。
这是谁家的小姐?竟然一上来就写书。
虽然每年的春日宴上都会有人展示书法,但那多是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随意写一写罢了,不过用这个作为开头可就不大好了啊。
「算了算了,抛砖引玉吗。」有人说道。
砖?
一个身穿雪青色襕衫,头顶簪着根碧玉竹节簪的少年人眯着眼踮着脚抻着脖子使劲儿往流觞阁的方向看。
「这可不是砖啊……」他喃喃道。
「不是砖?那是什么?」
有人笑嘻嘻的接话:「子玉你不要太计较了,人家小姑娘家,就算写的不好,也不要把话说的太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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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长女独步内宅 卷一 V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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