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娘子 卷一 第12章

  五月自小是爬树下河,疯玩惯了的,虽然这几年较多在家里读医书,很少出门去疯了,但底子都在,三下两下就爬到了假山顶端。她扶着假山顶端石块,伸脚去够那墙头,只苦于腿太短,差了一点点,够不到墙头。
  耳边听着巷口隐约传来人声,她一咬牙,腿一蹬,向着墙头扑了过去。人倒是扑了上去,双手也牢牢地抓住了墙脊,只是胸口肋下的地方,猛地撞上墙头铺的瓦片,被咯得生疼生疼的。她怕爹爹担心,不敢叫唤出声,忍着疼从墙头上爬起来,跨骑在墙脊上,再转头回去,见爹爹也已经爬上了假山。
  叶昊天虽然平时四体不勤,倒是手长脚长,因此从假山顶攀上墙头倒是不难,难的是怎么从墙头下到宅子里。他不下去,五月人小腿短更没法下去。他只得双手攀紧墙脊,将两腿慢慢地沿墙放下去,直到整个人都吊在墙上了,双脚还没够着地。他脸对着墙面,视线里全是年前刚刚被石灰水粉过的雪白墙壁,有心想回头看一眼脚下,好知道自己离地有多远,却被身后的大包袱挡住了视线,根本看也看不到。
  叶昊天还在犹豫,耳中听见五月惊惶地喊着:「爹爹,他们找过来了!」
  他心一慌,手一松,就从墙头掉了下去,双脚落地后站不稳,又向后倒去,好在背后有药材包袱垫着,倒也没摔疼。他刚落地,顾不上其他的,赶紧爬起来,向还骑在墙头上的五月伸出双手:「丫头,跳下来。」
  五月转过身子,变成了面对叶昊天坐在墙头的姿势,再用双脚一蹬墙面,就向着他怀里跳下去。叶昊天虽然是接住了她,十岁女童的重量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且到底是带着至上而下的一股冲力。这股力量撞得他向后踉跄了好几步,还是站不住,又一次仰天向后倒去。
  父女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模样好不狼狈!叶昊天怕压着五月,生生又多滚了半圈,让五月伏在了他自己胸口,自己垫在了下面。
  终于停了下来,五月头晕目眩地从爹爹胸口抬起头来,入目却是一双乌鸦黑的缎靴,象牙白的滚边纤尘不染。她向上抬头看去,眼前站着之人,一袭玄色织锦对襟长衫,下摆绣着同色蝠纹。因为从下向上看得关系,面目瞧得不太真切,似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这时墙外响起喊声:「那贼人躲进这个宅子里了。开门!开门!」几乎同时,那扇暗红小门被敲得砰砰作响。那两个家丁并不知晓自家主人和叶昊天的恩怨纠葛,只是听了命令来抓人,便满口贼人贼人地乱喊。
  五月赶紧爬起身,叶昊天也爬了起来,他不曾看见背后那少年,听见那些人找了过来,顾不得拍去身上的尘土就慌慌张张地拉起五月的手,想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五月扯扯他的袖子,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瞧瞧后面:「爹爹……」
  叶昊天转身才看见身后玄衫少年。他眼见少年衣料考究,气度不凡,不由得暗暗叫苦,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主人家发现了自己翻墙的逾越之举。他赶紧上前,拱手行了个礼:「公子见谅,在下并非贼人,只是为仇家所追,逃至贵宅后门,无路可走,不得已才,才……」他满心羞愧,连说了两个才,都没法把「翻墙进来」这几个字说出口。
  玄衫少年瞧见五月向叶昊天使的眼色,仔细看了她一眼,才看向叶昊天,未及开口,他身后一个青衣小厮便喝道:「住口!擅自翻墙头闯进来,还说不是贼人?门外那些人明明就说你是贼人。」
  他瞄了眼叶昊天身后背着的那个已经压得惨不忍睹的大包袱,又道:「你后面背得就是偷来的赃物吧?是不是被事主追得无路可逃了才翻墙进了我们宅子?」说着便上来拉叶昊天,「报官去!」
  叶昊天急得拼命摇手,口中直道:「不是,不是,在下并非贼人……」
  那小厮拉住了叶昊天,看向那玄衫少年:「少爷,您看是不是这就送他去衙门报官,还是先关进柴房,等老爷回来了处置?」
  玄衫少年冷冷瞧了那小厮一眼:「你是当他和你一样石头脑袋吗?有带着这么小的女童去偷窃的贼人?有这么笨手笨脚,爬墙都爬不好的贼人?有穿着长衫去翻墙偷窃的贼人?」他连着问了四句,语气却并不强烈,调子冷冷的,似乎颇为不耐的样子。
  那小厮讪讪地放开了叶昊天,挠了挠头:「是石砚搞错了,那该拿他们怎么办?」
  后门外那两个家丁还在砰砰乓乓地砸门,一边高声呼喝着:「开门,开门!」
  少年剑眉微皱,略显狭长的双眸里浮起几分厌烦的神色,转头对身后另一个小厮吩咐道:「竹笔,你从前门送他们出去。」说完拂袖便走。
  竹笔背对着玄衫少年,冲石砚做了个鬼脸,取笑他瞎起劲,又被这府里最难伺候的五少爷骂了。石砚悻悻地跟着少年身后,对竹笔也回了个鬼脸。
  叶昊天突然开口道:「公子请留步。」
  玄衫少年像没有听见一般,并不理他。叶昊天叹口气,向竹笔问道:「你家少爷,可是自小有心疾?」
  竹笔奇道:「咦?你怎会知道?」
  玄衫少年本已走出十数步,这时停下了脚步,转身先是扫了一眼多嘴接话的竹笔,再看向叶昊天,双眸微眯,显得更加狭长:「你从何人那里得知?」
  玄衫少年本已走出十数步,这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叶昊天,双眸微眯,显得更加狭长:「你从何人那里得知?」
  听到他的问话,叶昊天拍了拍衣袍,抖去身上的灰尘,不慌不忙地说道:「在下姓叶,并非从何人那里听来公子的情况。叶某从医十几年,适才离公子只有数步之遥,望闻之下,公子面色较常人少血色,印堂青白,身上有隐约药味,如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公子应是自小就患了心疾,从此之后就常服汤药吧?」
  玄衫少年转身慢慢走了回来,在叶昊天面前两步之处站定,冷冷问道:「叶大夫,你是想讨好我,好让我庇护你们……父女?」他一边说着,一边睨了一眼五月。
  叶昊天摇摇头:「叶某并非故意讨好,也不敢奢求公子庇护,只是医者父母心,见到患病之人,总忍不住多嘴几句。」
  少年冷声道:「确实是多嘴。既然你医术这么高明,仅仅凭望闻就可猜出对方所患何病?那么你倒来猜猜这病起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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