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妹逆袭 卷五 第六章

  裴云铮看她一眼,探手过来握住她隐在大袖之下的手。
  踏进越王府的一刻,明玥霎时想到郑明薇昨日的话——?
  终究是我,嫁进那座府里去了……他後来是王爷了……侧妃……便侧妃吧,左右是没有……
  左右没有正室王妃!
  明玥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当时郑明薇口中的「他」从来都不是越王葛世簪,而是徐璟!徐璟未曾娶妻,死後被追封为卫王……郑明薇根本是抱着必死之心嫁的!
  明玥脚下突然一绊,幸而被裴云铮紧紧扶住了,她蓦地想放声大哭。
  越王府的偏厅上,葛世簪、越王妃、郑茂才和郑佑礼都在,见明玥和裴云铮直接来了这里有些意外,只是这会子都顾不上了。
  葛世簪稍一颔首,「侧妃在那里,你们自己瞧瞧吧。」
  裴云铮带着明玥先给众人见了礼,明玥的眼圈有些红,郑茂才抬抬手,示意她去瞧郑明薇。
  一侧的隔帘处,静静躺着郑明薇的屍首。
  快到近前时,裴云铮忽地捏了捏明玥的手心,低低说:「仔细瞧。」
  明玥一惊,有些讶异地看他一眼,心道裴云铮不可能知道郑明薇的心思才对,却不知他为何说这麽一句。
  明玥绕过帘子,裴云铮只驻足在帘外。
  郑明薇一身红妆,花钗未卸,嫁衣未换,应是在洞房之前便已失去生命。
  明玥轻泣了几声,却也不怕,细细端详,荷包、首饰、指甲……什麽都没有。
  郑佑礼双眼含泪,身子轻微颤抖,郑茂才坐在椅上,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葛世簪两道粗黑的眉毛紧拧在一块儿,越王妃在一旁不住摇头,「唉,郑妹妹的身子竟羸弱成这样,先前郑大人不是说已然好了?」
  郑佑礼声音沉痛,「小女出门时确实是好好的,如何到了王府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王妃这话实令下官痛心!」
  越王妃是个火爆性子,闻言开口便道:「听郑大人此言,难不成觉得是王爷或是我害了郑妹妹?笑话!方才太医已验过了,郑妹妹只是劳累了一整日旧疾发作,此事还惊着了王爷!我倒还想问老太爷和郑大人这是何意!」
  郑佑礼胸口起伏,眼睛溢出些泪,仰天道:「我的女儿啊!」
  葛世簪也跟着叹了一声,青着脸道:「老太爷,郑大人……」刚说了半句,脸色忽而变得十分古怪,强自咧着嘴道:「稍等片刻,本王……去去便来。」说着,竟急急忙忙走了。
  明玥自隔帘後出来,擦了擦眼睛,默默站到郑茂才身後,郑茂才看她一眼,没说话。
  厅上一时气氛僵凝,良久,葛世簪换了一身衣袍回来,众人瞧他这样子,明白他方才是急着出恭去了。
  「老太爷,」他的声音有些发虚,「本王也十分悲痛!本王对郑氏一门一向敬重,否则也不会定下这门亲事。昨夜里,本王实在没有想到,侧妃只饮了一杯合卺酒便身子不适,若是早知她身子羸弱至斯,本王应先叫太医来瞧瞧,唉……」说着,也抹了两把泪。
  明玥在一旁听着,微微疑惑,越王和越王妃都将此事推在了郑明薇身子弱上,难道没有发现什麽异常?
  郑佑礼却激动起来,「王爷!三丫头从前是有些体弱,但如今已大好了啊!」
  葛世簪一下起身,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想发作。
  郑佑礼到底是亲父,原本心中有些愧疚,此时尚难以接受,道:「并非微臣信不过王爷,只是三丫头一向有大夫单独调理,臣恳请王爷让微臣再带大夫来瞧一瞧,兴许只是太医一时误断。」
  葛世簪冷笑了一声,半晌,道:「既然郑大人有疑,宣来便是!」
  「多谢王爷!」郑佑礼哽道。
  「行了。」郑茂才却突然皱着眉出声,「莫再折腾了,叫三丫头闭眼为安吧。」
  郑佑礼红着眼圈,不敢相信地道:「父亲……」
  郑茂才摆摆手,整个人显得颓然,起身道:「王爷,老头子有话想单独与王爷一叙。」
  葛世簪郁痛难当地颔首,「本王也正有此意,老太爷请。」
  郑茂才又说:「云哥儿,你也来。」
  葛世簪犹豫了一下,最後还是一颔首,「也好,裴将军也一并。」
  三人足足谈了一炷香的功夫,方从内室里出来。
  郑佑礼平复了些,坐在原处怔怔出神。
  郑茂才又往郑明薇处看了片刻,沉声对他道:「回府吧,三丫头的丧仪王府这边会好好料理的。」
  郑佑礼不知是想通了该是伤心劲儿已过,木然的点头应是。
  葛世簪过来拍拍他肩膀,亲厚道:「郑大人放心,本王定当厚葬侧妃。」
  郑佑礼叹口气,没再多说。
  临走时明玥又看了看郑明薇,心里不禁发凉,世家贵女,一朝香消玉殒,也不过命轻如斯。
  明玥在越王府停留不到半个时辰,便跟着郑茂才一并返回郑家。
  「祖父叫你去,你们说什麽了?」上了马车,明玥蹙眉问裴云铮。
  「我只在一旁听着,」裴云铮道:「祖父其实不过是要我做个见证,两家都无翻脸之意。」
  明玥不由冷笑了一声,祖父果然周到。
  裴云铮顿了片刻,看着明玥缓声道:「越王府实在没有加害三姊姊的理由。」
  明玥看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那麽,便只剩两种可能,被他人所害,或是……自绝性命。」裴云铮轻轻动了动手指,「若是越王府之外的人,既能不知不觉地在成亲之日加害三姊姊,那还不如直取越王,三姊姊一个後宅女子,不可能与府外的人结仇,尤其对方不惜追到越王府来,因此更可能是瞄准越王,但越王无事,可见对方未能成功,只是此事若是外人所为,越王府的态度就有些不对头。」
  明玥眯眼,「若是府中之人所为,那会是越王妃?」
  裴云铮挑挑眉,「越王妃出身胡人部落,的确性子剽悍,但她既同意越王纳侧妃,便是知晓其中之意,断不会害三姊姊性命,起码此时不会。不过……依她的性子,用些小手段,给个下马威是情理之中。」
  明玥坐直了身子,「什麽手段?」
  「猜测而已。」裴云铮手指捻了捻,说:「泻药。」
  「泻药?!」明玥微微拔高了声音,猛地一想方才葛世簪的样子,不由道:「她这麽做,王爷不管管吗?」
  裴云铮颔首,随口道:「想必越王爷和我一样,惧内。」
  明玥顿时感到荒唐无比,在合卺酒里给自己的丈夫和侧妃下泻药,这越王妃也是绝了!
  「一包泻药就要了三姊姊的命?」明玥有些嘲弄地自言自语。
  裴云铮道:「这般认定,一是在越王和越王妃看来,她没有不喜这门亲事的因由;二是越王妃不知三姊姊身子到底如何,只想着立威,赶巧弄成了这样的局面。因而他们今日未对郑家发难,心下定也是理亏懊丧,只归咎於她身子太弱。毕竟极度体虚的人,被泻药折腾掉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是,」明玥道:「三姊姊有不足之症,任何一个大夫都能诊出体虚,纵然出嫁前看着一切都好,或许……」她说着神色有些恍忽,又想到郑明薇出嫁前的那番话,想不到越王妃意外之下竟全了郑明薇的心思。
  裴云铮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用力地捏她的手指,直疼得明玥变了脸色,抽气说:「疼!你做什麽!」
  裴云铮却更加用力,明玥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方听他说——?
  「我晓得有种慢性毒,服药後六个时辰致死,十二个时辰後方能查验出来。当然,还有所需时日更久的。再或者,不需如此,只要常吃相克食物,也能达到此效果。」
  明玥疼得冷汗直流,一时满是惊惧,知道裴云铮怕是猜到了什麽。
  果然裴云铮盯着她,一字字道:「我知他好,可是,你莫要也如此痴傻。」
  明玥霎时心头一紧,怔怔道:「你说的这是什麽话?我要痴傻也该是对自己的夫君。」
  裴云铮手上越发用力,明玥终於忍不住低呼了一声,眼泪滚了下来,他这才放手。
  他自己似乎也吁了口气,垂眼靠在车壁上,轻声道:「对我……你也不必如此,我总是希望你好的。」
  明玥抚着作痛的手,半晌,到底咬唇轻轻靠近他,说:「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
  裴云铮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微叹口气。
  而此时的越王府,葛世簪正捂着肚子无力地骂越王妃,「都是你干的好事!本王早晚休了你!」
  越王妃毫不惊慌,早习惯了这样的争吵,也叉腰与他对骂,「我怎知她身子弱成那般,连二两泻药都撑不住!你谢谢我吧,不然没准被你弄死在床上,那才丢人!」
  「你这刁妇!」葛世簪又骂,「我早晚休了你!」
  「我等着!」越王妃指着一旁的丫头,「还愣着发个屁的傻!把人抬出去,入棺!」
  葛世簪也道:「一壶酒都看不好,厨房的奴才全部陪葬!」
  丫鬟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越王妃附和地吼道:「就按王爷说的,全都陪葬!」
  葛世簪捂着肚子,指着越王妃,骂骂咧咧地又去茅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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