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材干瘦,头发灰白,明明也是近六十的人,却精神矍铄、腰板硬朗,一点都没有老态龙钟之态。他一身朱红色的官服,身姿挺拔如竹,一副闲庭信步的镇定自若。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薛庭儴屹立朝堂几十载,各种明枪暗箭、风风雨雨也见多了。他经历了先帝的驾崩,走过了诸王夺嫡,如今又轮到了惠帝殡天,也许这世上根本没什么事值得让他动容。
他眉眼低垂,束手站着,看似风淡云轻,身上却蕴含着一种属于文人的风骨与桀骜不驯。
对下,薛庭儴是温和的,谁人不说首辅平易近人。对上,他不卑不亢,带着一众文臣和先帝和惠帝斗了几十年。
他也确实有对上也桀骜不驯的资格。
就好比现在,昨日夜里发生惨事之后,太后就下命封闭各处宫门,宫里消息一概不准外传,违者杀无赦。他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并带着诸臣前来,甚至连嗣皇帝的人选,都提前帮这几个宫中女眷们选好了。
其实薛庭儴的这种桀骜不驯极少示于人前,大抵也是没将面前这三个女眷放在眼里,才会忍不住露了些许出来。
实在不能怪他会露出锋芒,而是他心里实在高兴啊,以前他从没将惠帝放在眼里,谁知临到头上了年纪,惠帝倒是各种昏招频出,着实让他所在的这一派手忙脚乱。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只要他们扶持着安王幼子登了基,至少又可以安稳十几年。到了那个时候,他也该致仕了,再也不用去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有些人天生就肩负着一些东西,即使心中极为不耐,还是得去做。就好比薛庭儴。所以他想想就觉得很开心,又怎么会不亢奋。
可他的这种自认还算自制的表情,落在太后眼里却是写满了大逆不道。
拥立幼君,把持朝纲,可不是大逆不道,乱臣贼子!
一副狼子野心全然掩藏在道貌岸然的皮囊之下!
太后虽是个妇孺,却还没忘记大昌的江山是怎么来了。认真说来,祁姓也是臣子,却因缘际会成了皇。若是让薛庭儴等人如了愿,拥立恭亲王幼子为新君,以后这江山还能不能是姓祁的都未知,说不定姓了薛。
毕竟前车之鉴啊。
当然,这是基于大义之上的想法,实则太后一直恨着眼前这群文官。因为他们,她夫君早亡,让自己做了寡妇。因为他们,害得她儿子疲于劳累,不然也不至于这般年纪便早逝。
这种恨是日积月累,是深入骨髓的。尤其太后如今丧了唯一的儿子,之所以还能镇定坐在这里,不过是知道自己不能倒,不然祁氏的江山怎么办。可她心里却是有一种暴戾的冲动,恨不得将眼前的所有人都撕得支离破碎。
她的面容突然悲恸起来,一个急喘眼一翻,人便昏了过去,显然是被刺激到了。而旁边的皇后和孙贵妃也顾不得哭了,忙凑上前去同时还不忘叫人。
这种情况之下,事情自然说不下去了,薛庭儴等人只能暂时离开慈宁宫。
榻上的太后睁眼睛,皇后即是惊喜又是惊恐地道:「母后,您吓死臣妾了。这时候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臣妾可该怎么办啊……」
「扶哀家坐起来。」太后道。
见此,皇后也知道太后这是没事,忙和孙贵妃两人将她扶坐了起来。
太后挥退一众宫女太监,才对两人道:「如今这里也没有别人,你二人素来得哀家喜爱,哀家也知道你二人都是纯善之人。今儿这情况你们也见着了,薛庭儴这老贼明摆着就是想拥立幼君,独揽朝权。而我等孤儿寡母几个,也没个人撑腰,莫贵妃这会儿是不成了,哀家就想问问你们的意的见,你们对立恭亲王幼子为嗣皇帝,是个什么看法?」
皇后一怔,又去看太后的脸色,才哭着道:「也是臣妾无能,竟没能给陛下生下一儿半女,以至于面临这种为人所逼的境况。」
太后不耐烦道:「行了,现在别说这个,就说当下这事。」
「这——」皇后顿了一下,「臣妾听太后的。」
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嘛。以前太后倒是挺喜欢皇后对自己言听计从,此时却是心中生厌。
她不禁看向了孙贵妃。
其实方才那些话与其说是说给皇后听,还不如说是给孙贵妃听。孙贵妃进宫这么多年,虽一直没能诞下皇嗣,皇帝对她也算不得多么宠爱,却是十分给她体面的。
俱因为她有个好哥哥南宁公。
如今薛庭儴一众官员咄咄逼人,更显得任着九门提督的南宁公格外重要。
太后手里如今也只剩南宁公这一个可用之人了,她娘家马家这些年来一直是闲散勋贵,此时根本不顶用,所以孙贵妃的意见太后是非常重视的。
孙贵妃大抵也明白这个道理,面露沉思之色,良久才道:「拥立幼君,实在不是江山社稷之福,薛首辅他们的建议不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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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要上位 卷五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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