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公主 第十八章

  平心而论,守妃伶是个极好的姑娘家,不刁不蛮又没架子,待人和和气气又娇柔多情,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四哥想要你陪。」
  「四哥都多大的人了,还要人陪?」
  华逸噙着笑,软着声道:「千华,四哥好久没跟你一道用膳了,陪陪四哥吧。」
  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掀被坐起,见他的神色突地一僵,随即起身,教她微恼地道:「四哥这又是怎么着,要是真不待见,何必又缠着人?」
  华逸喉头滚动了下,背对着她,指着自个儿的襟口,边说边往外走。「衣襟开了。」「咦?」她垂眼望去,惊见自己的襟口大开,就连抹胸都瞧得一清二楚,羞得她赶忙拉紧衣襟。
  欸,难道说昨儿个她去书房时,衣襟也是开的,所以四哥才不自在?不对,有青龄跟着,哪可能发生那种事?
  那到底又是为哪桩?算了,不想了,她好像饿了。
  这天过后,华逸像是上了瘾,只要赶得及用膳的时间,必定到千华园伴着她,陪着她看银杏如玉蝶般漫天飞舞,陪着她整顿千华园里的花草,陪着她看霜雪细如丝地从天而降。直到,她即将成亲。
  「过来这儿吧,雪变大了。」华逸拉着华千华上廊道,倚在廊杆,看着飞雪被园子里的大红灯笼映成了一片流光。
  华千华扬笑看着美景,后脑勺往他的胸膛一贴,他很自然地拉拢了身上的羽氅包覆着她。
  「嗯?」后脑勺像是被什么给磕着,她回头拉着他的衣襟。
  华逸一把抓住她的手。「做什么呢?醉了不成?」方才才用过膳,因为天冷,他让查庆备了一壶小曲,难得的和她对饮了两杯。
  他不敢喝多,实是他的理性愈近她的婚期愈显薄弱。
  「哪会醉,是四哥胸前藏了什么磕着我。」她指着他的胸膛,循线往上,瞧见他颈子上戴着什么,随即挑着红绳,只见下头系了个小巧锦囊。「……这是什么?」
  伸手才要掐掐锦囊里头装了什么,他却是快手把锦囊给抽了回去。
  「是四哥的护身符,别乱碰。」他噙着淡柔笑意。
  「就连我也不给瞧?」她佯怒眯着眼。
  华逸低笑着,摇了摇头。
  「小气。」她啐了声,心微微地痛着。
  华逸不像其他皇子喜欢在身上披金戴银,几乎不戴赘饰,可如今却藏了个锦囊在心窝处,许是成亲之后,守妃伶送给他的吧,她看过守妃伶的针线活,总能将花草祥兽绣得栩栩如生。
  「明日就要出阁了,还要跟四哥拗脾气?」
  华千华没好气地睨去。「我何时跟四哥拗过脾气了?」她不拗的,因为她知道拗是没有用的。
  想要的,她会自个儿争,不该是她的,她不会强求。
  「可四哥好遗憾没瞧过你的拗劲。」他俯近了她,却不再用双手环抱她。
  不敢靠她太近,怕她发现他满脑子下流心思,更怕他将下流心思付诸行动,可是离她太
  远,他心里难受,尤其她要出阁了,往后要相见……不,他不要再见到她了,所以他要趁现在将她看个够。
  「……四哥,你喝醉了?」那双眼笑得像星子般灿亮,怎么她要出阁了,他极开心似的。
  「小曲醉不了人的。」他笑眯了眼。
  他的千华正要盛放,可这朵花却始终不属于他……盼着她出阁,别再扰乱他,又不愿她出阁,惹得他心痛欲死,他的心思反反覆覆了一整年,搞得他快要疯了。
  「来了来了,这可是宫中御酿的江南曲。」查庆喳呼着,捧着刚温好的酒壶跑来,搁在门边锦榻的榻几上。
  这张锦榻是从她房里取出的,方便他俩就坐在这儿赏景,只因从这角度望去,方巧可以将千华园的美景尽收眼帘。
  「过来吧,先喝点酒暖暖身。」华逸拉着她在锦榻一边坐下,替她斟酒,回头瞧查庆和青龄等一干下人立在左右,道:「天冷,都下去吧。」
  「可是王爷,明日是公主大喜的日子,最迟寅初就得要开始沐浴更衣。」青龄轻声提醒着时间,就怕两人聊过头,就把正事给忘了。
  「知道了,下去吧。」摆了摆手,他把酒杯递给她。「尝小口点,宫中御酿后劲很强,要是醉了就不好了。」
  华千华双手捧杯,先是浅啜了一口,随即疑惑地瞅着他。「四哥骗人的吧,压根不辣,比小曲还易入喉,喉底还回甘呢。」
  「这就是江南曲可怕的地方,易入喉,便会没有防备一飮再饮,待回过神时,就醉得不醒人事。」华逸跟着浅啜了一口,又道:「以往听说父皇有回犒赏五军营时,有个提督内臣贪杯,喝了一坛后,狠狠地醉了三天三夜。」
  「真的?」华千华垂眼看着已空无一物的酒杯。
  一杯……应该还成吧。
  「好了,别喝了,再两个时辰你得要准备了,一会去睡吧。」
  「可我不倦,不想睡。」虽说公主府就在豫王府隔壁,但明日出阁,过了归宁之后,她不会再跟他见面了。
  既然注定无缘,她就要自己彻底死心,再痛也要扼杀。
  他想要个妹子,那么,她就当他永远的妹子,既然是妹子……她眯眼呵呵笑着,起身将榻几挪到一旁,随即往他身旁的位置一坐,朝他嘿嘿笑着。
  华逸垂眼瞅着她,饮尽了酒,跟着低低笑开。「你醉了。」
  「没有。」她只是有点头晕,人有点浮,但这压根不能算醉。
  「你不是醉了,又怎会笑得如此开心?」在他的记忆里,他不曾见过她如此扬笑。她是外冷内热的性情,她待人的好,唯有亲近的人才会察觉。
  「因为我明日要出阁了。」她笑道。
  她深信,只要不再见他,她一定可以重新生活,她不要让自己变得更丑陋。
  华逸静静地瞅着她,笑意还在眸底,心却在狂颤,不着痕迹吸了口气,长臂横过她,将那壶江南曲抟在手里。
  「你就这么喜欢范恩?」
  「嗯,范恩是个很好的人,我相信他一定会待我好。」所以,她要忘了他,寻找自己的幸福。
  华逸就着壶口呷了一大口,轻点着头。「嗯,范恩是个好家伙,比宫里那个家伙还像我的兄长……他一定会疼你的,他要是敢待你不好,甚至敢纳妾,跟四哥说,四哥揍得他满地找牙。」
  「不行啦,四哥,他可以纳妾的,不让他纳妾,人家会说我是个妒妇。」她嘻嘻笑着,头晕地往他胸膛躺。
  华逸震了下,垂敛长睫瞅着她不曾有过的撒娇样,听着她说——
  「可是呀,我不会主动帮他纳妾,倘若他日他有更喜欢的人,只要他跟我说,我会允他的……四哥别打他,男人纳妾是天经地义的。」
  「……我不会纳妾。」他哑声喃着,感觉她柔软的身躯贴覆着自己,他的理智几乎快要溃不成军。
  要了她吧,将她锁在千华园里,对外说她急病死了,他守护的妹子为何要拱手让人?她是他的,是他的!他忖着,心在颤栗着,血在逆冲,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仅剩的理智如丝般脆弱。
  「是四嫂子好运气,才能碰上四哥。」她突地从他怀里坐起,抬眼冲着他笑。
  她的笑脸太灿烂,威胁映照出他内心肮脏的欲望,教他狼狈地转开眼,拎起酒壶又灌了口酒。他太清醒了,清醒得让欲望一再鼓噪着。他答应母妃的,他不能忘,况且明日范恩就要上门将她迎去公主府,宾客中会有皇上的眼线,此时说她急病而亡,谁信?
  「四哥,别喝太多。」华千华轻扯着他,让他放下酒壶才又道:「四哥,我明儿个要出阁了,想不想再亲亲我?」
  华逸瞪着她,怀疑自己听见了什么。
  【第七章 公主出阁】
  华千华指着自己的颊。「小时候,四哥不是最喜欢亲我的脸颊?」她记得,他从雎城回来后,就不再亲近她了。
  华逸垂睫低低笑着,轻弹着她的额。「你长大了,还想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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